后院里,种着观里日常吃的瓜果蔬菜。
此时正是盛夏,菜圃里绿油油的一片,几只蝴蝶在瓜藤上飞来飞去。
可我却没半点欣赏的心情。
清云师姐没说话,只是弯下腰,仔细地摘掉了一片黄瓜叶上的虫子。
她做事,向来是这般认真细致。
不像我,毛毛躁躁。
“初真,”她终于开了口,声音很轻,很柔,“你最近,似乎常常下山?”
我心里一紧。
又是这句话。
我挣开她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是啊!怎么了?观里的规矩,没说不许弟子下山吧?”
“是没有。”清云师姐直起身,看着我,她的眼神,清澈又忧虑,像一汪深潭,“可我们毕竟是清修之人,一言一行,都在旁人眼里。你频繁下山,又总是待到很晚才回,观里……已经有些闲话了。”
“闲话?”我冷笑一声,“无非就是三师姐说的那套呗!说我野了,心散了,被山下的男人勾了魂了!”
我这话,说得又急又冲,带着一股子破罐子破摔的劲儿。
清云师姐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初真!不许胡说!”她语气里,带上了几分严厉,“师姐不是这个意思!师姐是担心你!”
“担心我?”我梗着脖子,心里那股邪火又冒了出来,“担心我什么?担心我打不过山下的地痞流氓?还是担心我被人骗了?”
“我……”清云师姐看着我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似乎有些无奈,她沉默了片刻,语气又软了下来,带着一丝恳求,“初真,师姐知道你心善,爱打抱不平。也知道你向往山下的生活。师父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都明白,所以平日里对你,也多有纵容。”
“可是,人心险恶,江湖路远。你一个姑娘家,总是一个人往外跑,我们怎么能不担心?”
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充满了关切。
“师父虽然不多言,可你每次晚归,她都会站在自己禅房的窗前,一直望着下山的那条路。直到看见你的身影,她才会去歇息。”
“初真,我们是怕你……误入歧途啊。”
“误入歧途”这四个字,像一块巨石,狠狠地砸在了我的心口上。
砸得我,一瞬间竟有些喘不过气来。
在她们眼里,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学无术,顽劣不堪,随时可能被外面的野男人勾走,走上邪路的坏女孩吗?
一股巨大的委屈和烦闷,涌了上来。
凭什么?
我行侠仗仗义,我交个朋友,我下盘棋,怎么就成了“误入歧途”?
苏世安那样光风霁月的人物,到了她们嘴里,就成了“人心险恶”的代表?
她们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这样说我!
我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眶有点发热。
可我凌微,流血不流泪!
我硬生生把那股酸涩逼了回去,从怀里掏出那本青色封皮的线装书,在清云师姐面前晃了晃。
“师姐,你想太多啦!”
我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满不在乎。
“你看这是什么?”
清云师姐疑惑地看着我手里的书。
那书没写名字,看着古朴雅致。
我得意地一扬下巴,把昨天才跟清雨显摆过的词,又拿了出来。
“我呢,就是去山下走走,看看风景,顺便……呃……研究一下棋道!陶冶一下情操!”
我拍了拍手里的棋谱,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还能有什么‘途’?师姐你也太小看我了!”
“我这叫追求‘雅趣’。”
清云师姐看着我这副样子,将信将疑。
“棋道?”她喃喃道,“你何时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了?”
“人总是会变的嘛!”我把棋谱往怀里一揣,拍了拍胸脯,“二师姐你就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绝对不会给咱们清心观丢人的!”
说完,我怕她再问,冲她做了个鬼脸,转身就跑。
“我练功去啦!”
我一路跑回后山的练武场,直到身后再也看不见清云师姐的身影,才停了下来。
我靠在一棵大树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心里,却比跑了十里山路还累。
烦,太烦了!
明明是天底下最光明正大,最风雅有趣的事,怎么到了她们眼里,就变得这么鬼祟,这么上不了台面?
就像一只鸟儿,本来在天空中自由自在地飞翔,结果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给罩住了。
那网,就是她们的“规矩”,她们的“担忧”,她们的“为你好”。
她们一下一下地收紧网绳,剪掉你的羽毛,还告诉你:“外面危险,笼子里才最安全。”
可我偏不!
我凌微,生来就是要翱翔九天的雄鹰,不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一股无名火,在我胸中越烧越旺。
我抽出腰间的软剑。
那剑,是师父在我及笄那年送的,剑身柔软,却锋利无比,名曰“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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