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霓虹在顶层落地窗外无声流淌，将室内昂贵而冷寂的家具镀上一层迷离的彩光。慕琛的大平层如同他本人，奢华，空旷，处处透着精心设计的美感，却缺乏真正的人间烟火气，更像一座精致的空中囚笼。
临景池醒了。宿醉带来的头痛欲裂，但更清晰的是心底翻涌的恐惧、委屈，以及一丝孤注一掷后的虚脱。他发现自己躺在客厅那张巨大的、冷灰色丝绒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条薄毯。空气里有淡淡的、属于慕琛的冷冽香水味，还有未散的酒气。
他挣扎着坐起身，毯子滑落，露出下面皱巴巴的昂贵衬衫。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中逡巡，最终定格在沙发另一端的单人椅上。
慕琛穿着深黑色的丝质睡袍，腰带松垮地系着，领口敞开，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和一小片胸膛。他斜倚在椅中，一条长腿随意曲起，另一条伸展，手里端着一杯琥珀色的烈酒，却没有喝，只是无意识地晃动着。他没有看临景池，目光落在窗外虚无的某一点，侧脸在窗外透进的微光下，一半明澈，一半沉入阴影，俊美得近乎锋利，也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没有了车库里的疯狂和嘶吼，此刻的临景池像一只被雨水打湿、捡回家后瑟瑟发抖的漂亮流浪猫。他看着慕琛，那双漂亮得近乎妖异的眼睛里，盛满了破碎的委屈、小心翼翼的讨好，和一种近乎绝望的依赖。他张了张嘴，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怯怯地叫了一声：
“慕琛……”
这一声，唤回了慕琛的注意力。他缓缓转过头，目光如同冰锥，落在临景池脸上。那里面没有丝毫刚才在江边面对李辛时的复杂与混乱，只剩下纯粹的、审视猎物的冰冷，和一种被触及底线的、极度不悦的戾气。
“临景池，” 慕琛开口，声音不大，却像掺了冰碴，每个字都带着寒意，“今晚是巧合？还是……精心设计？”
他没有问“你怎么在这儿”，没有问“为什么喝醉”，直奔核心——你为什么会“恰好”出现在李辛聚会的车库，还“恰好”被她撞见？
临景池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他知道瞒不过慕琛。在慕琛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面前，任何拙劣的谎言都只会让下场更惨。他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脆弱的阴影，声音更低，带着认命般的颤抖和一丝不甘的控诉：“是……是我设计。我打听到她常去的会所，算好了时间……”
他顿了顿，猛地抬起头，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混合着强烈的爱意、嫉妒和痛苦，直直望向慕琛，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可是慕琛！我爱你啊！我真的爱你！你不能……不能就这样丢下我不管！”
他像是再也无法承受，猛地从沙发上滑下来，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到慕琛脚边，不顾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仰起那张泪水涟涟、我见犹怜的脸，伸手想去抓慕琛睡袍的下摆，却又不敢真的触碰，只是悬在半空，颤抖着。
“慕琛，是你……是你当初把我从那个泥潭里拉出来的，是你给了我一切……你不能，不能现在就不要我了……慕琛，你看看我，看看我啊……” 他语无伦次地哀求着，漂亮的脸蛋因为激动和哭泣而泛红，更添几分脆弱的艳丽。
然而，慕琛对他的哭诉和表白毫无反应。他甚至没有低头看他一眼，只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灼烧感，却压不下心头的烦躁。他关心的问题，只有一个。
“临景池，” 他打断对方的哭诉，声音依旧冰冷，甚至带上了一丝不耐烦，“今晚，为什么去招惹她？”
“她”？临景池的心猛地一沉。这个“她”，甚至不需要名字，他们都心知肚明是谁。慕琛不在乎他的爱，他的痛苦，他的设计，他在乎的，只是他有没有把“她”牵扯进来，有没有给“她”带来麻烦。
巨大的酸涩和几乎要将他淹没的嫉妒，让临景池的眼泪流得更凶。他仰着脸，看着慕琛那副无动于衷、甚至隐隐透着厌烦的侧脸，忽然低低地、凄凉地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自嘲和绝望。
“我为什么招惹她？” 他重复着慕琛的问题，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目光死死锁住慕琛，像是要将他此刻的冷漠刻进灵魂深处，“你问问你自己啊，慕琛！为什么……为什么你搂着我的时候，情动意乱的时候……你叫的，是她的名字？！啊？！你告诉我！”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带着泣血的质问。
慕琛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他叫了李辛的名字？在……和临景池……的时候？他完全不记得了。或许有过，或许没有。但那根本不重要。谁在他身下承欢，叫什么名字，对他而言，从来就不值得记忆，更不值得在意。临景池也好，其他男男女女也罢，都只是工具，是排遣，是某种扭曲关系下的产物，唯独不是“那个人”。
可临景池显然不这么认为。他把这当成了爱的证据，当成了自己被背叛的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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