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还亮着，林晓发来的消息停在对话框里。我坐在书房的椅子上，窗外夜色沉得像墨，楼下街道的灯一盏接一盏熄了。电脑开着，文档标题页没动，光标在“第一章”前面闪。
我没急着打字。
三年前她刚进公司那天，穿的是件米色衬衫，袖口有点宽，像是借来的。开会时不敢抬头，笔记记得密密麻麻，连我的一句“这个方案可以再快点”都记成“苏总嫌我慢”。现在她能站在董事会面前，把一套制度掰开讲清楚，条理比很多老人都硬。
我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水，回来时手机又震了一下。是公司内网推送的通知：林晓正式任命为全球执行副总裁，即日起生效。
我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没回消息，也没点赞。这种时候，沉默比什么都重。
她该知道分量。
会议室的门推开时，林晓没看出表情。陈总坐在主位，其他高管围坐一圈，没人说话。她把包放在桌上，打开笔记本，等会议开始。
“今天召集你，只有一个事。”陈总开口，“从现在起，你全面接手职场文化改革、业务发展和隐私保护三大板块。”
林晓点头。“我知道。”
“不是试用，不是代理。”陈总把一份文件推到桌前，“是实职，全权负责。签字之后，系统权限即时更新。”
她翻开文件，一页页看下去。没有翻得太快，也没有卡顿。签完名，合上本子，她直接调出自己的PPT。
“接下来我想推进‘人性化管理制度3.0’。”她说。
有人皱眉。“这名字听着不像制度，像口号。”
“那就听内容。”她不解释名字，直接切到下一页，“四项权利，全部写进员工手册。”
第一项：拒绝无效加班。只要工作完成，任何时间下班都不算早退。主管不得以“别人还在”为由施压。
第二项：要求合理报酬。项目奖金必须公开计算方式，延期交付或临时加活，必须补额外激励。
第三项：获得职业发展支持。每位员工每年至少一次晋升评估，不靠资历，看实际贡献。
第四项：保护个人隐私。禁止查看私人设备，非必要不查聊天记录，离职数据必须封存或清除。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
一个男高管开口：“这些条款太刚性，管理空间被压缩太多。”
林晓没反驳。“试点团队已经跑了三个月。项目失误率降了41%，主动离职少59%，客户续约提到97%。”
她把数据表投到大屏。“这不是福利，是效率投资。当人知道自己不会被占便宜，才会真正投入。”
陈总看了眼其他人。“还有意见吗？”
没人说话。
“那就按这个版本，全球同步推行。”他拿起笔，在文件上签字盖章，“明天发全员邮件。”
会议结束，林晓收拾东西。没人鼓掌，也没人送她出去。她走出门，走廊灯光打在脸上，脚步没停。
回到办公室，她关上门，坐到桌前。电脑还没锁屏，刚才的PPT还开着。她退出系统，打开手机，找到我的号码。
她删了三遍才打出那一句：
“感谢您的教导，我会让红色精神永远延续，并不断创新，守护每一个职场人的尊严。”
发送。
我看到消息时，正在翻旧资料。抽屉拉开一半，里面堆着几本劳动法修订版，最上面是那本《职场权益指南》初稿，边角卷了，纸也黄了。那是我刚升总监时自己印的，只发给了直属团队。
现在它成了行业模板。
我点开对话框，回她：
“这是你应得的，未来属于你们，也属于每一个觉醒、高效、有关怀、有尊严的职场人。”
发完，我把手机扣在桌上。
窗外天快亮了，楼下的保洁车响起来，垃圾桶被拖走的声音很轻。我站起身，走到衣柜前，拉开柜门。
红色西装挂在最显眼的位置，肩线挺直，领口干净。我伸手摸了下衣料，还是那样，不软也不硬。
没脱下来，也没收走。
它就该在这儿，等下一个需要它的人。
林晓坐在办公室，电脑屏幕亮着。全球发布流程已经启动，倒计时显示“23:59:47”。她点了暂停，转头看向窗外。
楼下大堂的电子屏正在滚动新公告，她的名字出现在第一条。几个早到的员工停下来看，有人掏出手机拍照。
她没多看，重新点开系统，把“人性化管理制度3.0”的PDF下载保存到本地。
然后新建了一个文件夹，命名为“接班”。
文件夹里目前只有两个文档。
一个是制度全文。
另一个是昨晚整理的新加坡分公司评估报告，心理健康认证全员通过，隐私保护评分满分。
她把这两个文件拖进去，关掉窗口。
桌上的手机亮了下，是总部行政的消息：“苏总办公室的搬迁清单已提交，请确认是否保留红色西装展示架。”
林晓没回。
她打开邮箱，给所有区域负责人发了通知：
“下周起，各分公司需提交首轮制度落地自查报告。重点三项：加班记录真实性、奖金发放透明度、隐私审查合规性。”
发完，她站起身，把椅背拉正，关灯出门。
走廊尽头的窗透进晨光，照在她的影子上。她走得不快，也没回头。
钥匙卡刷过门禁时响了一声。
她走出去，大楼自动门在身后合上。
风从侧面吹过来，她抬手扶了下头发，继续往前走。
前方路口亮起绿灯。
她迈步穿过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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