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行书院”的牌匾,最终挂在了京郊那片稍加修葺的破败院落门口。
没有张灯结彩,没有达官显贵捧场,甚至没有多少路人驻足观看。
只有几个好奇又带点嘲弄的孩童,远远地朝里张望,被家人低声呵斥着拉走。
京城里的茶楼酒肆,少不了拿这“不伦不类”的书院当作谈资,尤其是那“女子入学”一项,更是被引为笑柄,认为是小皇帝又一场注定失败的胡闹。
陆九皋搬进了书院,他那身洗得发白的青衫和狂放不羁的做派,更是坐实了“狂生”的名头。
但他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精力全都扑在了两件事上:
一是埋头制定一份在他看来“惊世骇俗”的课程表——除了基础的识字、算术,还有“格物初窥”(讲些日常物理现象)、“地舆常识”(画简陋的地图,讲山川河流)、“庶务算经”(结合市井交易的实用计算)、“史鉴选读”(林清音坚持要加,认为知史方能明理)。
二是满京城溜达,去那些同样不得志、混迹于市井或小私塾的寒门读书人那里“挖墙角”,靠着三寸不烂之舌和描绘的“教育理想”,居然真让他拉来了几个同样对科举失望、又有些真才实学的年轻书生,凑成了最初的教师班子。
林清音则展现了与她温婉外表不符的坚韧与周全。
她将自家变卖所剩无几的体己钱拿出来,精心布置了女学生们专用的静室和厢房,窗明几净,还摆上了几盆绿植。
她亲自制定女学生的作息和礼仪规范,既保证了清净有序,又尽量给予她们尊重。
面对最初寥寥无几、且大多心怀忐忑的女学生(有的是家中实在困难,指望女儿学点手艺贴补家用;有的是被林清音个人魅力打动,偷偷跑来),她耐心安抚,亲自教授她们识字、诵读诗文,更在课余与她们谈心,鼓励她们勇敢追求知识。
她还将书院的后勤、账目打理得井井有条,让陆九皋能毫无后顾之忧地专注于教学。
开业之初,学生确实寥寥。
空旷的院子里,稀稀拉拉坐着十几个面黄肌瘦的寒门孩童,以及五六个缩在静室、连头都不敢抬的女孩子。
嘲笑和质疑似乎就要成真。
然而,变化在悄然发生。
陆九皋上课,完全不是私塾先生那套死记硬背、戒尺伺候。
他会用树枝在地上画图讲解勾股定理,会用自制的小水车模型演示水流之力,会带着学生去附近田间地头辨认作物、估算产量。
他的课虽然有时天马行空,但生动有趣,紧紧抓住了孩子们的好奇心。
连那些最初只是被家里送来“认几个字好算账”的寒门子弟,也渐渐听得入了迷。
林清音那边,她温和而坚定的态度,细致入微的关怀(她会留意哪个学生衣衫单薄,偷偷准备些旧衣;哪个学生面露饥色,将自己的点心分出去),很快赢得了女学生们的信任和依赖。
她讲的文史课,不局限于闺阁诗词,也会讲花木兰、梁红玉,讲历代贤后、才女故事,潜移默化地拓宽着女孩们的视野。
渐渐地,口碑在底层百姓和少数开明家庭中悄悄传开。
真的有渴望知识却上不起正经学堂的贫家子,咬牙把孩子送了过来;也有那么一两个胆子大、家里又还算开明的商户女儿,被“女先生”和“能学本事”吸引,说服父母入了学。
学生人数,在缓慢却坚定地增加。
赵小宝在宫中密切关注着这一切。
他不能公开支持,以免引来更多攻讦,但他有他的办法。
他时常以“匿名善人”的名义,让人捐来一批批实用的书籍(除了经史,更多的是算学、农书、医书)、简陋的算筹、测量工具,甚至还有几架淘汰下来的旧织机(给女学生练习)。
他还“假公济私”,让张墨和鲁巧以“交流技艺”为名,去书院开了几堂格物启蒙和简单手工课。
张墨讲起材料特性、鲁巧演示些小木工活儿,那些新奇的知识和动手的乐趣,在学生中引起了巨大轰动,连附近的一些半大孩子都扒着墙头偷看。
这更坚定了赵小宝的想法——实用教育,大有可为!
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和“嗑糖”之心的赵小宝,再次换上便服,拉着慕容秋做掩护,偷偷溜到了“知行书院”外围。
他没有进去,只是找了个不远处的土坡,躲在树后观望。
正是午后,学生们在院子里休息玩耍,虽然衣衫朴素,但脸上洋溢着蓬勃的生气。
他看到陆九皋和林清音从作为办公室的堂屋走出来,似乎在争论什么。
陆九皋挥舞着手臂,声音激动(顺风隐约飘来几个词):
“……史鉴固然重要,但眼下最要紧的是让这些孩子立刻能用到的东西!多开一门‘简易记账’或者‘农时看天’比多背一篇策论有用!”
林清音则微微蹙眉,声音听不清,但态度坚决,似乎在强调“人文积淀”和“明理”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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