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丝来自“服务器”接口的模糊信息，成了“方舟”当前最重要的破译对象。
陈博士团队调动了所有计算资源，试图从噪音中分离出有效信号。沈屿也反复回味着连接时的感知，试图捕捉那些转瞬即逝的规则碎片。
进展缓慢，但并非毫无收获。
信息确实包含两种截然不同的“语调”。一种急促、断续，带着一种程式化的“警报”意味，仿佛在重复某个预设的“系统错误”代码；另一种则更加深沉、古老，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渴望”，如同一个被困在永恒循环中的意识发出的无声呐喊。
“‘系统错误’代码的部分，结构相对清晰。”陈博士指着解析出的数据流，“它指向的似乎是……‘核心逻辑模块缺失’、‘变量溢出风险’、‘请求外部干预’。”
这与他们之前关于秩序之源不完整的推测完全吻合！
“而那个更深沉的‘意识’信号……”陈博士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我们无法完全解析其内容，但其情感倾向……经过模拟分析，更接近于……‘渴望补完’和‘寻求解脱’。”
渴望补完？寻求解脱？
一个宇宙程序，会渴望补完可以理解，但“寻求解脱”……这听起来更像是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存在才会有的情感！
“难道……秩序之源并非纯粹的程序，它的核心还残留着某种……‘意识’？”周谨提出了一个惊人的猜测。
这个猜测让所有人不寒而栗。如果他们面对的是一个拥有部分意识、却又被不完整逻辑束缚的、痛苦而强大的存在，那情况将变得更加复杂和危险。
就在这时，艾德里安博士那边传来了新的信息。他们根据“方舟”共享的部分数据，结合自己的研究，提出了一个更大胆的假设。
“我们认为，那个古老的文明，并非简单地制造了一把‘钥匙’。”艾德里安在加密通讯中说道，“他们可能进行了一场豪赌——他们将自身文明最精华的‘可能性’、‘情感’与‘自由意志’的‘源代码’，封装了起来，并植入了宇宙规则的底层，也就是那个不完整的秩序程序之中！等待着一个合适的‘载体’出现，来激活这份‘遗产’，从而重启整个系统！”
“沈屿先生，您可能就是那个被选中的‘载体’。您意识中独特的‘BUG’特性，正是容纳和运行那份‘遗产源代码’的最佳环境！您感受到的所谓‘最终指令’，很可能就是启动这份‘遗产’，对秩序程序进行‘补完’甚至‘覆盖’的最终协议！”
这个假设比之前的“钥匙”说更加震撼！沈屿不仅仅是一把钥匙，他本身可能就是承载着另一个文明全部希望的火种，是用于修复宇宙的“活体补丁”！
“如果真是这样，”沈屿感到喉咙有些发干，“那所谓的‘补完’，会把我变成什么？我会被那份‘遗产’覆盖吗？我还是我吗？”
这是一个关乎存在根本的问题。
陆沉舟紧紧握住他的手，声音低沉而坚定：“无论你是什么，你都是沈屿。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艾德里安博士似乎也预料到了这个担忧，他补充道：“根据我们的模型推演，‘补完’过程更可能是一种‘融合’而非‘覆盖’。那份‘遗产’是源代码，是潜力，但如何运行和表达，取决于您这个‘载体’自身的意志和选择。您将成为连接旧世界与新世界的桥梁，一个拥有自由意志的……规则管理者。”
规则管理者？这听起来如同神话。
但诱惑也是巨大的。如果成功，他们不仅能解决秩序之源的威胁，甚至可能重塑这个宇宙的底层规则，创造一个不再有“观察者”操控、充满无限可能性的新世界。
然而，风险同样无法估量。融合失败，沈屿的意识可能被庞大的信息流冲垮；融合过程中，可能引发秩序之源的拼死反扑；甚至融合成功后，沈屿是否还能保持现在的人性，也是一个未知数。
“我们需要时间考虑。”陆沉舟代表沈屿，暂时中止了与艾德里安的通讯。
主控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沈屿看着全息屏幕上那不断闪烁的接口坐标和解析中的模糊信息，心乱如麻。他只是一个想安安稳稳写代码的程序员，顶多吐槽一下老板（陆沉舟），怎么就突然背负上了修复宇宙的重任？
“我……有点害怕。”他低声对陆沉舟说。
“我知道。”陆沉舟将他揽入怀中，轻轻拍着他的背，“没有人不害怕。但害怕不代表退缩。”
他抬起沈屿的脸，看着他的眼睛：“遵循你自己的内心。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我都会在你身边。如果你想放弃，我们现在就离开，找个地方躲起来，我能护你一世周全。如果你想试一试……”
陆沉舟顿了顿，眼神如同最坚硬的磐石：“那我就陪你，去把这天……捅个窟窿。”
沈屿看着他那双深邃眼眸中毫无保留的支持与信任，心中的慌乱渐渐平息。他想起“磐石”的牺牲，想起秩序之力下那些变得麻木的生灵，想起自己作为一个“BUG”挣扎求存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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