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讲授“三大纪律与八项守则”。
“第一条,一切行动听指挥。”约克手持油印册子,识字虽磕绊但意思清晰,“我们是军队,不是山林匪帮。为何要听指挥?因为唯有听指挥,千人才能拧成一股绳,才能赢得胜利。”
西蒙想起昨日歼灭战。彼得团长那边升起信号弹,米哈伊尔团长这边即刻冲锋,两翼配合天衣无缝。若是各自为战,绝难吞下那个营。
“第二条,不取民众一针一线。”约克继续,目光扫过全班,“这要牢记!我们是人民的军队,不是旧式军队那些兵痞!谁若手脚不净,偷拿乡亲财物,轻则处分,重则枪决!明白否?”
“明白!”战士们齐声回应。
西蒙默然颔首。他见过旧式军队——那些衣衫褴褛、在村庄抢鸡牵羊、动辄打人的士兵。他曾以为,当兵皆是那般模样。但这几日于红军中,他看见的却是另一番景象:战士借住民宅,离去前定将水缸挑满、院落扫净;食用了乡亲粮食,必立字据承诺偿还;甚至有人为孤寡老人劈柴担水,分文不取。
“第三条,一切缴获归公。”约克道,“昨日胜仗缴获诸多枪械粮秣,可有人私藏?”
“没有!”战士们笑道。
“对,没有!因为我们知晓,缴获之物属于集体,是革命的本钱!谁若私藏,便是损害革命利益,便是全体之敌!”
西蒙摸了摸怀中——不是枪支,是一小包草药。昨日战场上,一名敌军伤兵濒死前塞给他的,说是家族祖传伤药。他本想留存,但想起连队纪律,还是交给了医护兵。
医护兵查验后确认药物有效可用,并赞扬了他。
那一刻,他心中泛起奇异感受——非是得意,而是某种……踏实感。如在茫茫雪原跋涉许久,终于望见亮着灯火的小屋。
政治课讲授半个钟点,随后是识字课——这是西蒙长处。监狱十年,他跟从一名老囚犯学了不少字。指导员卡尔发现后,便让他担任“小教员”,教导班内几名不识字的战士。
“西——蒙——,”一名年轻战士笨拙地描摹他的名字,“西蒙大哥,你这名字有何含义?”
西蒙一怔。他从未思量过此问题。菲尼克斯这个姓氏,据闻是先祖自远方带来,意为“不死鸟”。但他更爱老猎人给他的绰号——“山猫”。
“只是个名字。”他简略回应,转移话题,“来,继续写‘红军’两字……”
正午,开饭时间。
伙食比西蒙预想丰盛:杂粮面包管够,一锅卷心菜炖土豆粉,内里竟有数片腌肉。战士们蹲在庭院中,围聚几口大锅,吃得呼哧作响。
“听说这是从贵族粮仓缴获的。”一名战士低语,“圣灵啊,我长这么大,圣临节都没吃过这般稠厚的炖菜。”
“米哈伊尔团长说了,作战消耗大,吃得好方有力气。”约克咬下一大口面包,“不过待物资运回根据地,或许就要紧巴些。我们需节约。”
“班长,听说我们要在松岩镇长驻?”另一战士问。
“长驻与否不知,但肯定要驻扎一阵。”约克道,“要将此地建成我们的据点,要发动民众,要推行土改……事务繁多。”
西蒙默默聆听,缓缓进食。这餐食滋味,让他想起老猎人。老者厨艺平平,但每次猎获,总会分予村中最贫苦的几户。他说:“山林所赐,乃诸神恩典,独食无味。”
餐后有半个钟点休憩。西蒙未回营房,而是攀上镇西门了望塔——这是他主动请求的岗位。立身高处,视野开阔,他能看清四周一切。
自塔上望去,松岩镇正缓缓苏醒。红军战士在整修工事、搬运物资;宣传队在街巷张贴告示、宣讲政策;部分镇民开始主动协助,清理战斗遗留的瓦砾。更远处,田野间已有人劳作——非是贵族家的农奴,而是分得土地的佃农,虽地契尚未正式颁发,但红军已承诺,不日将分配。
这一切,皆与他记忆中的世界不同。
那个世界里,士兵只会欺压平民,贵族只会盘剥穷人,贫者只能苦苦挣扎,偷一剂药便要坐十年牢,出狱后连至亲都无处寻觅……
他握紧步枪。枪托抵肩处已磨出熟悉压痕。老猎人教他射击时曾说:“枪是凶器,亦可为护身之器。关键在于你为何持枪。”
他当时问:“您为何持枪?”
老猎人说:“最初是为狩猎糊口。后来……是为护卫村中老弱妇孺,免遭山匪祸害。”
“那您为何教我?”
老猎人凝视他许久,缓缓道:“因我看见你眼中有火。此火若燃对地方,可温暖他人;若燃错地方,可焚毁一切。我教你本事,是盼你将此火,燃至应燃之处。”
西蒙当时不解。此刻,立于松岩镇了望塔上,俯视下方那些忙碌的赤色身影,那些开始挺直脊背的穷人,他似乎又明白些许。
他加入红军,最初仅为寻找姐姐——红军人多势众,消息灵通,或许能探得线索。但这两日,他看见了更多:看见红军如何对待贫苦百姓,看见纪律如何执行,看见那些“道理”如何一点点化为现实。
或许……此处真有不同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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