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如同粘稠的、冰冷的胶质,包裹着每一次艰难的呼吸,渗入骨髓的辐射寒意与机体过载的灼热在体内交战。林烬背负着阿雅,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刀尖上,右臂的剧痛已经麻木,只剩下机械的牵拉感。小瑶紧紧跟在身侧,怀中的“希望之种”绿光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时明时灭,仿佛随时会彻底融入这片永恒的黑暗。
他们远离了侦察机器人的活跃区,也避开了那支神秘小队可能搜索的方向,只是盲目地向着山脉腹地更深处、雾气颜色愈发暗沉浑浊的地方挪移。没有目标,只有“远离”这一个念头在支撑。阿雅的体温在低烧和高热之间徘徊,意识完全陷入混沌,偶尔发出意义不明的呓语,内容破碎,夹杂着“熔炉”、“摇篮”、“父亲……”等词语。小瑶的体力也濒临耗尽,全靠一股不肯放弃的倔强支撑着跟随。
林烬知道,这样下去不行。没有食物补充(最后的储备已经耗尽),没有安全的栖身之所,没有明确的希望,他们三人连同这株火种,很快就会被这片遗忘之地彻底吞噬,无声无息,如同从未存在过。
必须找到转机。哪怕是最微小的可能。
他的目光,再次落向怀中那块冰冷的平板电脑。在触发7号生态监测站警报后,它便彻底沉寂,再无异动。但林烬有种感觉,它并非完全“死去”。父亲林远博士的权限印记,它与生态站的共鸣,还有它一路断断续续闪现的指引……这一切都暗示着,这台设备,或许是连接过去与现在、连接“方舟”遗产与他们生存希望的一把残破的、却可能唯一有效的钥匙。
只是,钥匙需要对应的锁孔。而锁孔,很可能就在这片山脉的某个角落,或许就是那个被暴力破坏的7号站内部,或者其他类似的“方舟”节点。
就在林烬几乎要被绝望和疲惫拖入深渊时,一直被他半抱半扶着的阿雅,忽然在他肩头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嘴唇翕动,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下面……能量……在流……”
下面?能量流?
林烬猛地停下脚步,屏息凝神。阿雅在极度虚弱和高烧中,感知似乎变得异常敏锐,甚至能与“希望之种”产生某种模糊的共情。她的话绝非无的放矢。
他示意小瑶靠近,三人暂时停在一片相对干燥的巨石阴影下。林烬跪在地上,不顾右臂的伤痛,将左手手掌紧贴冰冷潮湿的地面,闭上眼睛,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触觉和那玄之又玄的“感知”上。
起初,只有大地的沉寂和辐射带来的细微刺痛。但慢慢地,当他将呼吸调整到与“希望之种”那微弱而顽强的生命脉动同步时,他仿佛“听”到了一点不同——并非声音,而是一种极其微弱的、有规律的“震颤”,如同大地深处极其缓慢的心跳,又像某种庞大能量系统在最低限度维持运行时产生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谐波。这“震颤”的源头,似乎就在他们脚下偏东北方向,更深的地方。
难道这山脉之下,还有未被完全破坏的“方舟”设施在运作?是生态监测站的深层部分?还是别的什么?
这个发现如同黑暗中的火星。林烬立刻打起精神,根据那微弱的感知,结合之前对机器人巡逻路线和7号站位置的记忆,在脑中快速勾勒、推演。他判断,那个能量流的“节点”或“入口”,可能就在他们现在位置东北方不到一百米的一处岩壁附近,那里地势较低,雾气呈现出一种异常的漩涡状流动。
“跟我来,小心点。”林烬重新背起阿雅,声音因激动和虚弱而微微颤抖。
他们小心翼翼地朝着那个方向移动。果然,靠近那片岩壁时,地面的苔藓和凝结物呈现出被规律性气流或能量场扰动过的痕迹。岩壁本身布满了裂缝,其中一道较大的裂缝深处,隐约有极其微弱的、非自然的光晕透出,那是一种稳定的、淡蓝色的冷光,与“希望之种”的绿光和雾气的诡异光彩都不同。
裂缝入口被坍塌的碎石半掩,但显然近期被人清理过一部分,形成了一个狭窄的、仅供一人匍匐通过的洞口。洞口边缘,林烬再次发现了那种崭新的合金碎片刮痕,以及几个模糊的脚印——与之前追踪的“树木”标志小队的鞋印吻合!他们果然也找到了这里,并且进去了!
前有未知的设施和先进的小队,后有激活的自动化防卫系统,他们几乎被逼到了墙角。但此刻,这洞口透出的稳定冷光和深处隐约的能量流动感,如同磁石般吸引着林烬。里面可能有他们急需的补给、药品、甚至……关于“方舟”和“守墓人”的真相。
“进去。”林烬几乎没有犹豫。留在这里是等死,进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哪怕要与那支小队正面遭遇。
他让小瑶先带着“希望之种”钻进洞口,自己则费力地将阿雅也推送进去,最后才艰难地挤入。洞内是一条向下倾斜的、人工开凿痕迹明显的甬道,墙壁光滑,铺设着仍在散发微弱冷光的应急照明条。空气干燥,带着旧时代通风系统特有的、淡淡的金属和臭氧味道,辐射读数明显低于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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