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向前。”
林烬的话语,如同给这艘漂泊在未知之海的孤舟定下了唯一的航向。没有欢呼,没有庆祝,只有劫后余生的沉重与面对茫然的沉默。“夜枭”运输机拖着伤残之躯,发出持续而痛苦的呻吟,朝着背离毁灭的方向,一头扎进了废土无垠的黑暗与星光之下。
驾驶舱内,阿雅紧握着粗糙的操控杆,凭借着她那近乎本能的方位感和对星空的辨认,勉强维持着飞行。导航系统彻底黑屏,雷达一片雪花,他们如同回到了最原始的航海时代,依靠着星辰和直觉,在死亡的海洋中摸索。
货舱内,气氛压抑。药囊竭尽全力,用所剩无几的药品和自制的草药处理着那名重伤战士的伤势,但他的呼吸依旧微弱而急促,情况不容乐观。小瑶紧紧抱着那个装有“希望之种”的容器,蜷缩在角落,目光有些空洞地望着舷窗外飞速掠过的、千篇一律的荒凉景象。林烬则靠坐在舱壁旁,焦黑的手臂传来阵阵钻心的疼痛,但他的大脑却在飞速运转,思考着未来。
他们失去了“昆仑”,失去了“守墓人”的数据库,失去了刚刚缔结又瞬间逝去的强大盟友“苍翼”。他们现在拥有的,只有这架破旧的运输机,寥寥数人,以及……那几株代表着最后希望的幼苗。
燃料还剩多少?食物和饮水能支撑几天?这架老爷机还能飞多久?下一个可以降落、并且相对安全的地点在哪里?所有的问题,都没有答案。
飞行在死寂中持续了数个小时。下方的大地如同巨大的、布满伤疤的尸骸,干涸的河床、崩塌的城市骨架、扭曲的丛林……偶尔能看到一些闪烁着微弱灯火的小型聚落,但林烬都示意阿雅远远避开。在无法判断敌友的情况下,暴露行踪无异于自杀。
黎明时分,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运输机右侧的引擎发出一阵刺耳的、如同金属断裂般的爆鸣,随即喷射出的等离子流变得极不稳定,闪烁了几下后,彻底熄火!机身猛地向右侧倾斜、下坠!
“右侧引擎失效!失去平衡!”阿雅的声音依旧冷静,但额角渗出的汗水显示着她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她拼命拉紧左侧引擎的输出,同时调整机翼角度,试图稳住这架瞬间变成跛足巨鸟的运输机。
“寻找迫降点!快!”林烬扶着舱壁站起来,透过舷窗向下望去。下方是一片相对平坦的、布满沙砾和低矮变异灌木的荒原,视野尽头,似乎有一条已经干涸的、宽阔的古河道。
“坐稳了!迫降!”阿雅发出警告,将操控杆猛地向前推去!
运输机带着凄厉的风声,以一种极其不优雅的姿态,向着荒原狠狠扎了下去!剧烈的摩擦声响起,机腹与地面刮擦出长长的火花和漫天尘土!所有人都被巨大的惯性狠狠抛起,又重重落下!
不知翻滚了多远,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运输机终于在一片扬起的巨大沙尘中,缓缓停了下来。
死寂。
几秒钟后,货舱内才响起压抑的呻吟和咳嗽声。
“都没事吧?”林烬第一个挣扎着解开固定带,忍着右臂的剧痛,大声问道。
“我没事。”阿雅的声音从驾驶舱传来,带着一丝虚弱。
“我还好……”药囊回应道,随即立刻去查看那名重伤的战士,“他……情况更糟了,必须立刻进行更有效的救治!”
小瑶也爬了起来,第一时间检查怀中的容器,幸好,“希望之种”似乎经受住了这次粗暴的迫降,依旧顽强地保持着生机。
林烬用力推开有些变形的货舱门,刺眼的阳光和干燥的热风瞬间涌入。他跳下飞机,环顾四周。他们迫降在了一片广袤无垠的戈壁滩上,四周除了沙砾、耐旱的变异植物和远处那条干涸的河床,空无一物。天空湛蓝得有些虚假,太阳毒辣地炙烤着大地。
运输机歪斜地停在沙地上,右侧机翼折断,引擎冒着淡淡的黑烟,显然已经彻底报废。左侧引擎虽然侥幸没有爆炸,但也停止了工作。
他们……被困在这里了。
接下来的几天,是纯粹的、为了生存而进行的挣扎。
他们以迫降的运输机残骸作为临时的庇护所,利用能找到的一切材料加固、遮阳。阿雅带着状态稍好的那名战士(另一名重伤员在迫降后第二天清晨,因伤势过重和缺乏药品,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在周围设置警戒和简易陷阱,并尝试狩猎一些小型、无毒的戈壁生物。
水源是最大的问题。戈壁极度干旱,他们携带的饮水很快耗尽。林烬凭借着过去在锈铁镇学到的、以及“守墓人”数据库中零星的生存知识,带着小瑶在干涸的河床低洼处向下挖掘,幸运地找到了一些浑浊但尚可过滤饮用的地下水。
食物也极其匮乏。狩猎所得寥寥无几,大部分时间只能依靠采集那些确认无毒的、富含水分的变异植物根茎和苦涩的浆果充饥。
希望,似乎正随着日渐减少的物资和看不到尽头的荒凉,一点点消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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