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如同天穹倾塌，万吨的混凝土与扭曲钢筋混合着烟尘，化作死亡的洪流，将“清道夫”那庞大的金属身躯彻底吞没。大地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剧烈的震动让远处的人们都踉跄倒地。冲击波裹挟着碎石和尘土，如同海啸般向四周扩散，将靠近战场的阿雅和小瑶如同落叶般掀飞出去。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只剩下崩塌的余响在耳中久久回荡。
当烟尘稍稍散去，人们看到的，是一个触目惊心的、由废墟堆砌而成的新生山丘。曾经不可一世的“清道夫”，连同它那猩红的传感器和狰狞的能量炮，已被深深地、彻底地掩埋在其下，只有几缕扭曲的金属碎片和依旧在闪烁、但迅速黯淡下去的电火花，从石缝中顽强地探出，证明着它曾经的存在。
它……被干掉了吗？
没有人敢立刻上前确认。劫后余生的茫然与难以置信，笼罩了每一个幸存者。
“阿雅！小瑶！”林烬第一个从震撼中恢复，嘶哑的嗓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慌，踉跄着冲向她们被掀飞的方向。
阿雅挣扎着从一堆瓦砾中坐起，她浑身是伤，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但眼神依旧锐利，她咳着血，指向另一个方向：“小……小瑶在那边……”
几个人手忙脚乱地在废墟中挖掘，很快找到了蜷缩在断墙下、昏迷不醒的小瑶。她额头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染红了半张稚嫩的脸庞，怀中还死死抱着那个已经空了的陶罐。药囊立刻冲上前进行急救，脸色苍白得吓人。
清点伤亡，结果惨烈到让人窒息。直接死于“清道夫”攻击和崩塌波及的超过二十人，重伤残废者更多，其中包括数名最精锐的猎人。石头因强行战斗，背后伤口彻底崩裂，失血过多再次陷入昏迷。钩子为掩护他人，被能量射流擦过，半边身子严重灼伤。夜眼也断了两根肋骨。
整个锈铁镇的可战之力，经此一役，几乎损失殆尽。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焦糊和悲伤的气息。
胜利的代价，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
人们默默地收敛着同伴的尸体，抢救着伤员，清理着几乎成为一片焦土的战场。没有人欢呼，只有压抑的哭泣和沉重的喘息。那台被掩埋的“清道夫”残骸，如同一个巨大的坟墓，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林烬站在那片新生的废墟山丘前，背影在夕阳下拉得悠长而孤寂。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只有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近乎麻木的冷静。他亲手埋葬了“清道夫”，也亲手将锈铁镇推向了更加危险的边缘。
“方舟”绝不会善罢甘休。损失一台“清道夫”对它们而言意味着什么，林烬无法想象。但可以肯定的是，下一次到来的，只会是更加无法抵抗的力量。锈铁镇就像狂风中的一点残烛，刚刚侥幸未被吹灭，但更大的风暴，已然在酝酿之中。
幸存的议事会成员找到了林烬，他们的脸上同样写满了恐惧与茫然。
“林烬……我们……我们守不住……”一位老工匠声音颤抖，“它们太强了……我们不可能每次都这么幸运……”
“离开这里吧！”有人提议，眼中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放弃锈铁镇，带着‘火种’，我们往更深处的荒野迁徙！也许……也许能找到更安全的地方……”
迁徙？谈何容易。重伤员如何长途跋涉？在危机四伏的废土，失去了围墙的庇护，他们这支残兵败将，能走多远？又能找到什么样的“安全之地”？
另一种声音也随之出现，更加悲观，也更加现实：“或许……我们该考虑……投降？或者……交出‘火种’和那些技术？也许……也许‘方舟’会放过我们……”
绝望，正在滋生投降的念头。
林烬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眼前这些面带惶恐、眼神闪烁的人们。他没有立刻反驳，而是走到了昏迷的小瑶身边，从她依旧紧握的手中，轻轻取下了那个空陶罐。然后又走到重伤的石头、钩子等人身边，看着他们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庞。
最后，他回到了众人面前，举起了那个空陶罐。
“看看这个。”他的声音沙哑，却像冰冷的刀锋，切割着沉闷的空气，“这是一个孩子，用她能做到的唯一方式，为我们争取来的生机。”
“看看他们，”他指向伤员们，“是这些人，用血肉之躯，为我们挡住了毁灭的光束。”
“我们付出了几乎一半同伴的生命，才换来脚下这片焦土的暂时安宁。”林烬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声音也陡然提高，“现在，有人告诉我，我们要放弃他们用命换来的这一切？要像丧家之犬一样逃入荒野等死？或者……要向那些视我们为实验品、随时可以像碾死虫子一样清除我们的存在，摇尾乞怜？！”
他的质问，如同重锤，敲打在每个人的良知上。那些提议离开或投降的人，羞愧地低下了头。
“我们无处可逃。”林烬的声音低沉下来，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坚定，“废土之上，没有净土。‘方舟’的阴影，无处不在。屈服，只会让我们死得更加没有价值。”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投向那片埋葬了“清道夫”的废墟，又看向仓库的方向，那里存放着“火种”和瘫痪的观测者。
“我们唯一的生路，不是逃跑，也不是投降。”
“是利用我们缴获的一切，利用赵启明留下的智慧，利用这用血换来的时间……变得比它们更快！比它们更强！强到让‘方舟’再想动我们，也必须掂量掂量代价！”
这个想法，疯狂而大胆，却像一道划破黑暗的闪电，瞬间点燃了幸存者们眼中几乎熄灭的火焰。
是啊，他们并非一无所有！他们有两台（虽然一台严重损毁）来自高等文明的科技造物！他们有赵启明留下的、足以撼动“方舟”根基的反制技术蓝图！他们还有……那些正在温室中、与废土艰难抗争的“火种”！
希望，从未离去，它只是需要更加疯狂、更加决绝的勇气去浇灌。
“从今天起，”林烬的声音回荡在死寂的战场上，带着一种开创纪元的决绝，“锈铁镇，不复存在。”
他目光扫过每一张望向他的脸，一字一顿地宣布：
“这里，将是‘黎明哨站’。”
“我们，不再是被动的求生者。我们将是横亘在‘方舟’与废土之间的……第一道防线！也是人类文明，在漫漫长夜后，点燃的……第一缕黎明烽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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