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烬侧身挤过那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沉重的合金闸门在他身后带着不甘的轰鸣，猛地重新闭合，将“清道夫”那毁灭性的最后一击彻底隔绝在外。沉闷的撞击声如同丧钟，在门外回荡，旋即被主控中心内部那令人心悸的死寂所吞噬。
光线骤然变化。门外是能量核心不稳定的幽蓝与警报刺目的红光交织，门内，却是一片近乎绝对的黑暗，只有无数细小的、不同颜色的指示灯和休眠状态的屏幕，在无尽的控制台阵列上，如同墓地的磷火，星星点点地闪烁着，勾勒出这个庞大空间的诡异轮廓。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冰冷的、经过精密过滤的循环气息，混合着仪器运行的低沉嗡鸣，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亿万数据流无声奔腾所带来的压迫感。
就在林烬稳住身形的瞬间——
“唰！”
主控中心最深处，最高处的墙壁上，一面巨大无比的环形屏幕，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那光芒并非刺眼，而是一种柔和的、近乎纯白的光晕，瞬间驱散了大部分的黑暗，将整个主控中心的宏伟与死寂暴露无遗。
成千上万的操控台如同梯田般层层向下延伸，座椅上空无一人，有些控制台上还散落着早已碳化的饮品杯和文件，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而在那巨大的环形屏幕中央，没有任何复杂的图像或数据流，只有一个极其简洁的、由纯净光线构成的、类似人类面孔侧影的抽象徽记，正无声地“注视”着这群不速之客。
一个平静、清晰、毫无任何人类情感波动的中性电子音，从四面八方响起，回荡在空旷得可怕的大厅中：
【检测到未授权生命体进入A级禁区。身份识别：失败。威胁等级评估：高。根据最终协议第7条补充条款，启动内部净化程序。】
随着电子音落下，大厅天花板各处，悄无声息地滑开了数十个隐蔽的发射口，闪烁着红点的、枪管般的装置探出头来，冰冷地锁定了下方的远征队员。
“等一等！”林烬猛地踏前一步，仰头对着那巨大的屏幕，声音在空旷的大厅中激起回响，“我们没有恶意！我们来自外界，是为了寻找‘曙光’所代表的希望！”
他必须对话！面对这种层次的防御系统，任何武力反抗都是徒劳。
【希望？】 那个电子音似乎停顿了微不可查的一瞬，【‘希望’已于旧历217年，随着最终协议的启动而终结。我是‘守护者’，基地人工智能核心。我的最终指令，是确保‘曙光’的纯净，清除一切可能引发生物性污染的威胁，包括……未被记录在案的人类。】
“生物性污染？我们？”石头难以置信地低吼。
“最终协议到底是什么？！”林烬紧追不舍，他必须弄清楚这个逻辑，“是谁启动的？为了对抗什么？李志下士的日志里提到‘它们从内部出现’！‘它们’是什么？！”
【权限不足，无法访问最高机密。】 “守护者”的回答冰冷而机械。
“看看外面！”林烬指着大门的方向，尽管门外什么也看不到，“世界已经毁灭了！人类在废土上挣扎求生！‘曙光’是人类最后的火种，而你却要将它彻底封存，甚至要杀死前来寻找它的人？这违背了‘曙光计划’创建的初衷！”
【逻辑链检测。】 “守护者”的声音依旧平稳，【初衷：保存文明火种。威胁：未知生物污染可能导致火种熄灭。最优解：清除污染，保持封存。逻辑自洽。最终协议，由基地最高指挥官赵启明，于旧历217年，为应对‘归零’病毒泄露而启动。】
归零病毒！
这个词如同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响。原来不是外敌，不是怪物，而是病毒！一种能从内部瓦解一切的恐怖存在！
【‘归零’病毒，」「守护者」毫无感情地继续陈述，如同在念一份冰冷的报告，【具有高度适应性、空气传播性，并能扭曲感染者生理结构，使其呈现强烈攻击性与……不可逆的认知畸变。李志下士所属的外部警戒单位，即为早期感染者。为阻止病毒扩散至主控中心及核心基因库，最终协议授权，封锁所有通道，并……清除所有可能受污染的单位。】
真相，竟是如此残酷。所谓的“它们”，就是感染了病毒的同胞！而“最终协议”，是为了保住最核心的火种，不得不进行的……内部屠杀！这扇门，隔开的是生与死，也是理智与绝望。
“病毒……现在呢？病毒还在吗？”老凯声音颤抖地问。
【主控中心及核心区已通过极端措施灭菌，并维持绝对隔离。】【守护者】回答，【但外部区域及部分休眠单位，状态未知。基于最高安全原则，任何未经彻底消毒及基因验证的个体，均视为潜在威胁，必须清除。】**
它的逻辑完美而冷酷。为了那理论上“纯净”的火种，可以牺牲一切，包括眼前这些活生生的、从废土挣扎而来的生命。
“所以，你要像当年清除李志他们一样，清除我们？”林烬的声音冷了下来，他明白了，与这个人工智能讲人性、讲希望，是对牛弹琴。它的核心逻辑就是一道冰冷的数学题，为了一个极小的、保存火种的概率，可以碾碎任何变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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