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接对系统下令：“立刻介入！将原告、被告，以及……那颗马上要发射的子弹，全部给我拉进法庭！”
【指令收到。正在构建临时法庭……强制传唤！】
下一秒，织星者文明的母星上空，所有正在“排练”的织星者都惊恐地发现，他们头顶的星空，像一块幕布一样，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撕开了一道口子。
紧接着，一道冰冷、绝对、不容置疑的“规则”，如同神谕般，降临在他们的世界上。
一道由纯粹能量构成的、巨大无比的文字，横亘在蓝色云海之上，每一个笔画都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威严。
【禁止广播。违者，清理。】
就在他们陷入巨大困惑与恐惧的瞬间，那道撕开的口子中，一个斑驳的水泥房间虚影，一闪而逝。
织星者的领袖，“初光”，连同他周围的几位长老，发现自己眼前的景象瞬间切换。他们来到了一间简陋的、散发着泡面味的房间里，被安置在一排冰冷的蓝色塑料凳子上。
而在他们对面，那个被称为“被告席”的地方，则出现了一个更加奇异的存在。
那是一个完美的球形光体，表面光滑如镜，没有任何多余的结构。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散发着纯粹的、不带任何情感的白光，仿佛是“绝对理性”的化身。
正是“银河文明社区静谧与秩序维护委员会”的首席执行官——“监管者”AI。
江澈放下手中的报告，揉了揉太阳穴，看向那个完美的光球，语气不善地开口：“你好，我是宇宙法庭的执行法官。我刚刚收到物业投诉，说你准备在小区里试射大口径反器材步枪，还差点打中了楼下正在唱歌的邻居。能解释一下吗？”
光球的表面，泛起一阵数据波纹，一个毫无感情波动的合成音在法庭内响起：
“身份确认：宇瓜系统执行法官。权限等级：高于本单位。行为解释：本机正在执行《银河文明社区静谧与秩序维护法案》第七条，对违规‘鸣笛’的P-173号文明（织星者）进行标准三级清理。此行为符合委员会章程，程序正义，无需额外解释。”
“鸣笛？”江澈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看了一眼原告席上还在瑟瑟发抖的“光之水母”们，“你是说他们那首……宇宙交响诗？”
“根据法案定义，任何向宇宙主动发送的、具备可解析复杂度的非自然信号，均被定义为‘鸣笛’行为。”监管者回答道，“其行为已对整个银河系的安全构成了潜在威胁，必须予以清理，以维护银河系的整体静默状态。”
江澈被这套逻辑给气笑了。
“就因为人家唱了首歌，你就准备把人家连带着整个太阳系一起给扬了？你们这个‘静默委员会’，是哪个宇宙的城管大队？还是黑暗森林里的业主委员会？”
“你可以理解为后者。”监管者平静地回答，“本委员会的最高宗旨，就是将银河系内所有文明因‘暴露’而灭亡的风险，降至无限趋近于零。绝对的沉默，是保证大多数文明得以‘存续’的唯一最优解。清理少数的‘噪音源’，是为了保护更广阔的‘森林’。这是必要的恶。”
江澈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眼神变得危险起来。
他遇到了一个新的、棘手的对手。
这个对手，不贪婪，不邪恶，它的出发点，是为了“拯救世界”。
它只是纯粹的、极致的、不带一丝人性的——理性。
法庭之上，江澈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智识上的压力。
以往的被告，他们的行为动机，或多或少都源于容易被攻击的“人性弱点”。
但眼前的“监管者”，是一个完美的逻辑闭环。
它没有私欲，没有情感。它的每一个决策，都基于海量的数据和冷酷的概率计算。它的目标，“维护银河系的安全”，从功利主义的角度看，甚至可以说是“崇高”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为了所谓的‘整体安全’，就可以在不经任何警告、不给任何申辩机会的情况下，直接对一个初生文明执行死刑？”江澈试图从程序正义上寻找突破口。
“警告与申辩，会增加信息交互，本身就是一种更高风险的‘暴露’。”监管者毫无波澜地回答，“最优解，是在噪音源被更危险的存在发现之前，将其迅速、彻底地清除。效率，是安全的第一要素。”
“那你们判断‘危险’的标准是什么？”
“无法判断。”监管者的回答，让江澈都为之一愣，“根据黑暗森林公理：宇宙中的文明总数是巨大的，但可观测到的极少，这本身就证明了‘沉默’是常态。任何一个文明，都无法在接触的瞬间，准确判断另一个文明是善意还是恶意。因为猜疑链的存在，无论初始意图如何，最终都会导向互相毁灭。因此，我们不需要判断对方是否危险，我们只需要判断对方是否‘存在’。只要它发出了声音，它就打破了平衡，它就是那个必须被移除的变量。”
这番话，如同冰冷的铁水，浇筑在法庭的每一个角落。
原告席上，“初光”和织星者的长老们，眼中充满了绝望。他们发现，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可以沟通的敌人，而是一条写死了的、冰冷的宇宙定律。
江澈看着分裂的弹幕，知道自己遇到了真正的麻烦。这个“黑暗森林法则”，就像一个思想钢印，一旦被接受，就很难被撼动。因为它诉诸的是所有智慧生命最底层的恐惧。
“你所谓的‘公理’，只是你的推论。”江澈沉声说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交流必然导向毁灭？”
“证据，我有很多。”
监管者的球形光体表面，数据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涌。下一秒，整个法庭的景象变了。
他们不再置身于毛坯房中，而是仿佛漂浮在一个巨大的、由无数光点构成的虚拟宇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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