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在震动中哀鸣。砖石簌簌剥落,墙壁上的慈悲佛像彻底倾颓碎裂,长明灯烛尽数熄灭,只余下沈清弦异瞳残留的微光、账册血符燃烧的暗红,以及从钱夫人崩溃躯体中透出的、那一点吞噬一切的暗红血芒。
那血芒如同拥有生命的心脏,在钱夫人扭曲膨胀的躯体中央剧烈搏动。每一次搏动,都引动整个梦境空间的震颤,佛堂的地面、墙壁、甚至空气,都开始浮现出细密的、与那血芒同源的暗红色血管状纹路,仿佛这个空间本身就是那血芒延伸出的躯体一部分。
“呃啊啊啊——!!!”
钱夫人(或者说那个正在蜕变的怪物)发出最后一声不似人声的嚎叫,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痛苦、疯狂,以及一种破茧成蝶(或者说化蛹为魔)般的狰狞快意。她的躯体在暗红血芒的膨胀下彻底崩解、重组!
不再是穿着破烂华服的人形。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个难以用语言精确描述的、由无数痛苦扭曲的面孔、残肢断臂、翻滚的血肉、以及粘稠如血浆的暗红能量共同构成的巨大聚合体。它没有固定的形态,像一团不断蠕动、膨胀、收缩的血肉风暴。风暴的表面,无数张或清晰或模糊的人脸时隐时现,做出无声的哀嚎、诅咒、狞笑。数不清的、由血浆凝聚而成的触手从风暴中伸出,胡乱挥舞,抽打着佛堂残存的墙壁,留下深深的腐蚀痕迹。风暴的核心,正是那一点深邃至极的暗红血芒,它如同恶魔之眼,冰冷地注视着下方的蝼蚁。
这便是“血宴”梦境真正的核心形态——百怨供养图所化的实体,或者说,是钱夫人被自身罪孽、邪法以及吞噬的无数怨念彻底侵蚀融合后,诞生的终极怪物——“血宴之主”!
庞大的、混合着甜腻血腥与绝望气息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瞬间淹没了整个佛堂残骸。厉千澜、萧墨等人在这威压下呼吸骤停,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连动弹手指都变得困难。刚刚因揭露真相而激起的勇气,在这纯粹的、超越层次的邪恶力量面前,被碾得粉碎。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缠绕上心头。
沈清弦的异瞳刺痛到了极点,她看到的不是简单的怨气,而是无数条从这“血肉风暴”中延伸出去的、深入梦境各个角落(厨房、府库、怨井、暗河甚至宴场)的暗红色能量管道,如同怪物的神经与血管网络。而那风暴核心的血芒,正是这一切的泵站与中枢。
“它……它就是梦境本身……”沈清弦艰难地说道,嘴角不断溢出鲜血,过度使用能力的反噬和这恐怖的精神冲击,让她濒临崩溃。
就在所有人都被这终极形态震慑,心生无力之际——
“还没完!”
赵无妄的低吼,如同惊雷,在死寂中炸响。他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极致冷静和破釜沉舟的疯狂。他猛地将怀中那本即将燃尽的账册残页,全部抛向空中!
同时,他咬破早已伤痕累累的舌尖,将一口蕴含着自身意志与微弱“诉冤引”力量的心头精血,狠狠喷在那漫天飘散的燃烧账页上!
“血为引,怨为凭!诸位冤魂,若还有一丝清明,若还想讨回公道——助我!”
他的声音带着奇异的震颤,不是咒文,却比任何咒文都更直接地叩问着构成这“血宴之主”的无数怨念本源!
奇迹发生了。
那些燃烧的账页,沾染了赵无妄的心血后,火焰瞬间变成了纯净的、带着淡淡金边的白色!火焰中,之前被沈清弦具象化、又被她引导冲击钱夫人的那些受害者残念,仿佛受到了最直接的召唤和“授权”,竟然挣脱了“血宴之主”的吞噬与融合惯性,在白色的火焰中重新凝聚出一个个更加清晰、更加稳定的淡灰色虚影!
虽然依旧充满了痛苦与怨恨,但他们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明确的指向性——不再是无差别地憎恨一切,而是将所有的恨意,都集中锁定了那团血肉风暴核心的暗红血芒!那血芒,才是真正囚禁、奴役、吞噬他们的罪魁祸首!
这些被赵无妄以血引和账册“诉冤”特性暂时“唤醒”并赋予“目标”的怨魂虚影,发出一片整齐而凄厉的尖啸,如同被点燃的箭矢,再次狠狠撞向“血宴之主”!
这一次,攻击不再分散!
无数淡灰色的怨魂虚影,如同飞蛾扑火,前仆后继地冲击在血肉风暴的外围和那些挥舞的血浆触手上。每一次撞击,都爆发出一小团白色的净化火焰,虽然无法重创本体,却有效地灼烧、迟滞了它的动作,干扰了那些能量管道的运转,为下方众人争取到了极其宝贵的喘息之机!
“就是现在!动手!”赵无妄嘶声吼道。
无需多言,绝境中的默契瞬间达成!
“萧墨!左翼牵制!”厉千澜暴喝一声,强行压下心中的震撼与无力感,将最后残存的所有正气与元气,毫无保留地灌注于长剑之中!剑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光,虽然远不及全盛时期,却带着一股“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惨烈决绝!他不再试图净化或防御,而是将全部力量集中于一点——突刺!目标直指一根正横扫过来的、最粗大的血浆触手根部!他要为其他人打开通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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