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星烬堡的空气重新凝固,比玄武岩更沉重。昏迷的燧石被安置在熔炉碎片旁铺着粗糙布片的岩石上,小脸苍白,呼吸微弱而急促,仿佛在噩梦中挣扎。断臂队长燧铁守在一旁,独眼死死盯着那依旧黯淡的熔炉核心,又时不时扫向昏迷的燧石,眼中的火星忽明忽灭,被焦虑和重新升起的绝望反复撕扯。族人们围在周围,沉默得如同雕塑,只有压抑的喘息和冷凝水装置偶尔滴落的水珠声,敲打着死寂。
希望,如同燧石掌中那丝短暂的暖意,来得突兀,去得也快。留下的,是更深沉的冰冷和挥之不去的恐惧——对那未知“轻触”的恐惧,对燧石状况的恐惧,对未来的恐惧。
“队长…”负责了望的年轻矮人战士“石墩”,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从一块较高的岩石上滑下来,打破了沉默,“…有东西…朝我们来了!”
燧铁猛地抬头,浑浊的独眼瞬间锐利如刀:“什么东西?星渊的怪物?”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那柄用飞船残片磨成的、粗糙的金属短刀。
“不…不是…”石墩咽了口唾沫,指向宇宙深空的一个方向,“是…石头!很多…冰冷的石头!还有…铁块!很大一片…在飘…朝着我们这边飘!”他的描述笨拙而惊恐,显然无法理解那是什么。
燧铁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手脚并用地爬上石墩刚才的位置,眯起浑浊的独眼,努力望向那片深邃的黑暗。没有燧石那样对方向的敏感,他只能凭借经验和对危险的直觉。很快,他看到了——一片缓慢移动的、模糊的阴影!那阴影由无数大大小小的、反射着遥远星云微弱光芒的点构成,如同一条冰冷的、死亡的河流,正朝着星烬堡所在的玄武岩碎块方向,无声地流淌过来!
陨石流!
燧铁的呼吸瞬间停滞。他太熟悉这种景象了!在熔岩壁垒毁灭后的漂流岁月里,他们不止一次遭遇过这种由宇宙尘埃和破碎星体残骸组成的致命洪流!它们看似缓慢,但在宇宙尺度下,其蕴含的动能足以轻易撕碎他们脚下这小小的避难所,将熔炉碎片和他们所有人碾成宇宙的尘埃!
“准备——!”燧铁的嘶吼如同受伤的野兽,瞬间撕裂了星烬堡的死寂,“是陨石!找地方躲起来!护住熔炉!护住燧石!”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愤怒而扭曲。
恐慌如同瘟疫般瞬间爆发!矮人们尖叫着,推搡着,本能地想要寻找掩体。但星烬堡太简陋了!那道低矮的防风墙在陨石流面前形同虚设!熔炉碎片暴露在外,昏迷的燧石毫无防护!
绝望,如同冰冷的宇宙尘埃,瞬间淹没了所有人。刚刚燃起的火星,在灭顶之灾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可笑。
(二)
归源星宇的核心,洛尘的意志如同无形的风暴眼,平静的表面下涌动着复杂的“思绪”。
他清晰地感知到了星烬堡的恐慌和那逼近的陨石流威胁。那些冰冷的岩石和金属碎块,在宏大的宇宙尺度下微不足道,但对于星烬堡的矮人来说,却是灭顶之灾。同时,饥饿旋涡(糖果残片)在腐败星沼边缘依旧贪婪地吞噬着能量,而晶壁上那星渊“轻触”留下的冰冷余韵,也如同跗骨之蛆,提醒着外部潜藏的威胁。
星烬堡的危机最为紧迫。洛尘的意志扫过那片绝望之地。他“看”到燧铁眼中那剧烈摇曳、濒临熄灭的希望火星,看到昏迷燧石苍白的小脸,看到矮人们面对陨石流时那源自生命本能的、徒劳的挣扎。
“坚韧…即…火种…”
他曾经传递给燧石的意志波动,此刻在他自己的意识核心中回响。他能直接出手吗?调动宇宙能量,轻易地偏转或粉碎那片陨石流?可以。但那样做,就违背了他作为宇宙意志“守望而非主宰”的根基原则。直接干预,如同揠苗助长,只会扼杀矮人文明(如果还能称之为文明的话)自我成长的可能性,让他们永远成为依赖神迹的附庸。
然而,看着那点名为“星烬”的微小火种就此熄灭?看着那在绝境中传递信念的女孩和她最后的族人化为宇宙尘埃?
不。
洛尘的意志核心中,属于“洛尘”的那部分烙印——那个曾在桃源轮回中挣扎求生、永不放弃的人类灵魂——发出了强烈的悸动。他需要一种方式,一种最小干预的方式,一种能点燃矮人自身力量的方式!
他的感知瞬间锁定了星烬堡附近游离的宇宙能量。并非狂暴的星云之力,而是相对温和、源自暗红熔铸洪流沉淀余波的、带着微弱“熔铸”属性的能量粒子。它们如同宇宙中的暗流,数量稀少,分布散乱。
洛尘的意志开始以难以想象的精度运转。不再是宏观的引导,而是微观层面的、极其精妙的“梳理” 与 “汇聚” 。他如同最高明的织工,用无形的意念之梭,将那些散乱的、带着熔铸属性的暗红能量粒子,轻柔地、不着痕迹地引导、汇聚,形成一缕微弱却持续的能量细流。这细流的方向,精确地指向了星烬堡——更具体地说,指向了那块熔炉之心碎片所在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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