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区码头废弃通道里的刺鼻烟雾尚未完全散去，如同沈烨心头的疑云，浓重得化不开。
那摊诡异的紫色血液像一道灼目的伤疤，烙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也烙在他的视网膜上。
“报告队长，血迹到前面下水道口消失了！”
“红外追踪显示目标体温信号极低，并且……并且波段异常，无法持续锁定！”
手下队员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压抑不住的震惊和困惑。
常规的追踪手段，在那个代号“夜枭”的怪物面前，似乎正在失效。
沈烨蹲下身，用证物袋小心地刮取了一点那紫色的粘稠液体。
它不像任何他已知的生物血液，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一种非自然的、令人不安的荧光。
“封锁现场，一寸寸搜！所有接触过烟雾的人立刻进行隔离医疗观察！”
沈烨的声音冷硬，压下了所有翻腾的情绪，“技术队！把这东西，”
他举起证物袋，“以最高优先级送检，我要知道这他妈到底是什么！”
“是！”
他站起身，目光再次扫过那枚奇特的、同样沾染紫色的飞镖。
它不是金属铸造，而是一种未知的、轻质却坚硬的复合材料，边缘锋利得可怕，形状流线，带着一种冰冷的、超越现代军工的科技感。
一个穿着黑衣服的幽灵杀手。
诡异的紫色血液。
超出认知的武器。
还有那句……
——你的失眠……好点了吗？
沈警官。
寒意顺着尾椎骨爬升。
他记得。
那个夜晚的杀手，清晰地记得白天的诊疗对话。
这意味着什么？
顾宸的两个人格并非完全隔绝？
记忆存在某种程度的泄漏？
还是……这一切根本就是一个精心策划的、无比骇人的骗局？
“队长，这边有发现！”另一个队员在倒下的集装箱后方喊道。
沈烨快步走过去。
在集装箱锈蚀的钢板和地面摩擦留下的新鲜划痕旁，有一个模糊的脚印。
不完整，但能看出是某种特制靴子的印记，底纹复杂，旨在消除噪音和增强抓地力。
而在脚印旁边，散落着几颗极小的、几乎看不见的透明晶体，像是从什么容器里震落出来的。
他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将它们收集起来。
晶体在证物袋里折射着微弱的光，看不出用途。
现场再也找不到更多有价值的线索。
那个“夜枭”就像真正融化在了夜色里。
“收队。今晚看到、听到的一切，列入最高机密，任何人不得外泄，包括内部报告，暂用‘代号紫血’归档，直接向我负责。”
沈烨下达命令，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味。
“明白！”
坐回车里，沈烨没有立刻离开。
他看着窗外迅速被黄色警戒线封锁的现场，看着同事们忙碌的身影，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方向盘。
顾宸。
顾医生。
他现在在哪里？
是已经通过某种不为人知的途径回到了他那洁净光亮的高级公寓，洗去一身血腥和夜色，变回那个温和善良的顾医生？
还是带着那道紫色的伤口，隐藏在城市的某个更深的角落里？
那道伤……严重吗？
那紫色的血，意味着什么？
中毒？
变异？
还是某种……非人的特征？
无数问题像毒蛇般缠绕着他的大脑。
他拿出手机，调出白天记下的顾宸的住址，又看了一眼时间。
凌晨一点二十七分。
现在去，能发现什么？
直面他？
拆穿他？
不。
太快了。
太早了。
那个男人太狡猾，太善于伪装。
没有铁证，只会打草惊蛇。
他甚至可能利用他那完美的社会形象反咬一口。
沈烨需要更多的牌。
他需要那紫色血液和透明晶体的分析结果。
他需要更深入地了解顾宸的过去，那份完美得过分的档案背后，究竟藏着什么。
他需要等待下一个白天，再次走进那间明亮的诊室，去观察，去试探，去看那双温润的眼睛背后，是否藏着一丝属于夜晚的紫色疯狂。
他发动汽车，引擎低沉地轰鸣，驶离这片弥漫着失败感和诡异气息的码头。
这一夜，猎手和猎物的界限，变得模糊不清。
……
阳光准时降临，透过百叶窗，在诊室的地板上切割出明亮的光带。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一丝淡淡的、安神的薰衣草香氛的味道。
顾宸坐在办公桌后，穿着熨帖的白大褂，里面的浅蓝色衬衫领口挺括。
他正微微蹙着眉，看着电脑屏幕上的一份患者影像报告，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桌面。
他的脸色看起来比昨天似乎苍白了一丝，眼底有极淡的、不易察觉的青色阴影，但这并未折损他温和的气质，反而添了几分惹人怜惜的文弱感。
敲门声响起。
“请进。”顾宸抬起头，脸上立刻浮现出职业性的、令人舒适的微笑。
门被推开。
进来的，依旧是沈烨。
他今天换了一件深色的夹克，脸上带着比昨日更浓重的、刻意表现出来的疲惫，甚至眼神都有些许涣散，像是被失眠彻底摧垮了神经。
他手里拿着昨天的检查单。
“顾医生。”他声音沙哑地打了个招呼，在对面坐下，将检查单放在桌上，“检查结果……好像没什么大问题。”
顾宸接过单子，仔细地翻阅着，目光专注：“嗯，各项生理指标确实都在正常范围内。这说明您的身体基础很好。”
他放下单子，看向沈烨，眼神关切，“所以，问题可能更集中在心理和精神层面。您昨晚……休息得怎么样？”
他问得无比自然，仿佛只是一个医生对病人例行的、不带任何深意的关怀。
沈烨的心脏却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了一下。
他仔细观察着顾宸的每一个细微表情，那双眼睛清澈见底，只有真诚的担忧，找不到一丝一毫的表演痕迹。
要么他是世上最顶尖的演员，要么……昨晚那个冷血的“夜枭”和眼前这个温柔的医生，在记忆上真的存在着某种他无法理解的隔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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