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九：旧物箱底：毛衣与未拆的信
车库的门刚关上，楼道里就传来张阿姨的声音，带着点晒被子的暖香：“小于，小林，你们回来啦？刚才看见你们车进小区，就猜是你们。”
小于把装着纪念品的袋子往肩上甩了甩：“阿姨晚上好，刚从环球影视城回来。”
林夏笑着点头，看见张阿姨手里拎着个纸箱，上面写着“旧物处理”：“这是要扔东西吗？”
“是啊，家里换季整理，清出些旧衣服旧书，”张阿姨拍了拍纸箱，“你们要不要看看？有件小于小时候穿的毛衣，我本来想扔，他妈说留着念想，结果放了快二十年。”
小于的耳朵突然红了：“阿姨，那都老古董了，快扔了吧。”
“别啊，”林夏拽着他往纸箱前凑，“我看看嘛，小时候的衣服肯定很可爱。”
纸箱里堆着泛黄的课本、掉了底的搪瓷杯，还有件深蓝色的毛衣，袖口磨出了毛边，胸前绣着只歪歪扭扭的小熊——熊的一只眼睛绣歪了，像被人打了一拳。
“这是我五岁时我妈织的，”小于挠着头，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当时她刚学编织，把小熊眼睛绣错了，我还闹着不肯穿。”
林夏捏着毛衣的领口，布料带着点樟脑丸的味道，却暖烘烘的：“挺好看的啊，小熊歪眼睛才特别呢。”她突然往小于胳肢窝挠了下，“没想到你小时候还会闹脾气。”
他笑着躲，胳膊肘撞翻了纸箱，几本旧相册滑了出来。最上面那本的封皮掉了页，露出张泛黄的照片：穿深蓝色毛衣的小男孩蹲在地上，手里举着根，嘴角沾着糖霜，像只偷吃的松鼠——那眉眼，分明是小时候的小于。
“这张照片得留着，”林夏把照片抽出来，指尖划过照片里的，“跟今天你给我买的香蕉一模一样。”
张阿姨笑着说：“这照片是在老公园拍的，当时小于非要，不给买就坐在地上哭，跟个小赖皮似的。”
小于抢过照片塞进兜里：“阿姨您别老揭我短。”
回到家时，林夏把毛衣摊在沙发上，小熊的歪眼睛在灯光下晃悠。小于去洗手的功夫，她突然在毛衣口袋里摸到个硬纸团，展开一看，是张折叠的信纸，边角都脆了。
“这是什么？”她举着信纸晃了晃。
小于擦着手出来，看见信纸突然僵住：“不知道，可能是我妈后来塞进去的。”
信纸是用蓝黑墨水写的，字迹娟秀，带着点洇开的墨痕：
“小于五岁啦，今天给他织完毛衣，发现小熊眼睛绣歪了。他闹着说丑，可晚上睡觉还是抱着毛衣不肯撒手。刚才看见他在日记本上画了只小熊，眼睛也是歪的，旁边写着‘妈妈织的最好看’。
以后他长大了，会有喜欢的女孩子吧？不知道那个姑娘会不会嫌这件毛衣旧，会不会笑话他小时候闹脾气。但我总觉得，能喜欢他的姑娘，一定是个温柔的人，就像他画的小熊，就算眼睛歪了，也照样可爱。”
林夏的指尖突然有点麻，像有电流窜过。她抬头时，看见小于正盯着信纸，喉结动了动：“我妈……去年冬天走的，走之前还念叨这件毛衣，说没来得及给我织件新的。”
空气突然静了，只有冰箱的嗡鸣在响。林夏把毛衣往他怀里塞：“我帮你补补吧，把小熊眼睛绣正，再加点新花纹。”
他抱着毛衣没说话，下巴抵着毛衣的领口，像在闻里面的味道。过了会儿，他突然往林夏手心塞了个东西——是今天在环球影视城买的巧克力蛙糖，糖盒还没拆。
“拆开来看看，说不定是邓布利多卡片。”他的声音有点哑。
林夏撕开糖盒，银色的包装纸里滚出张卡片，上面印着邓布利多的头像，胡子翘得老高。她突然笑出声：“真的是邓布利多！跟去年的斯内普凑一对了。”
小于的指尖在两张卡片上敲了敲：“就像……就像我妈说的，总会有配对的。”
深夜整理背包时，林夏发现小于把那件毛衣塞进了她的帆布包，小熊的歪眼睛从布料里鼓出来，像在偷看。她突然想起张阿姨说的话，想起照片里举着的小男孩，想起信里那句“能喜欢他的姑娘一定是温柔的人”。
浴室里传来吹风机的声音，小于正对着镜子吹头发，发梢的水珠落在去年那件被烟花烫出小洞的T恤上——那件T恤是去年在环球影视城买的，当时烟花落在肩头，烧出个硬币大的洞，他却不肯扔，说“这是烟花吻过的痕迹”。
林夏拿着毛衣走进去，吹风机的热风卷着她的头发：“过来，试试大小。”
小于摘下吹风机，乖乖套上毛衣。领口有点紧，勒得他脖子发红，像被人掐了一下。林夏伸手扯了扯领口，指尖擦过他的喉结：“明天我拆了重织领口，保证让你穿得舒服。”
他突然抓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她指尖发麻：“不用改，这样就好。”他低头时，下巴蹭过她的发顶，“就像你说的，有点歪才特别。”
窗外的月光落在毛衣上，小熊的歪眼睛突然像活了过来。林夏想起今天在园区里，小于在烟花下说“很喜欢”，想起他手心里的温度，想起旧信里那句没说出口的期盼——原来有些温柔，从来都不是突然降临的，而是像这件毛衣一样，藏在时光的褶皱里，被人缝了又补，暖了又暖。
她往小于胳肢窝轻轻挠了下，痒得他往回躲，却没松开抱着她的手。毛衣的布料摩擦着皮肤，带着点樟脑丸的味道，却比任何香水都好闻。
“明天教我织毛衣吧，”林夏的声音混着吹风机的嗡鸣，“我想给小熊再绣个伙伴。”
小于的笑声从胸腔里震出来，像远处传来的烟花声：“好啊，绣只歪眼睛的小兔子，跟小熊配一对。”
月光漫过浴室的瓷砖，落在交握的手上。林夏突然觉得，那些藏在旧物里的时光，那些没说出口的牵挂，都像这毛衣的温度似的，悄悄裹住了他们，带着点旧旧的甜，和永远不会凉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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