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蛋此刻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蹲下身,手掌按在地面。地脉虽然混乱污秽,但他还是能勉强分辨出哪些区域“空洞”或“松散”,可能隐藏着怨骸。“左边五步,右边七步,地下有东西……正前方二十步内,地面相对安全……”他急促地报出信息。
队伍在他的指引下,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数处潜在的陷阱。小铃铛则不断抛出驱邪符和阳火符,淡金色的符火在雾霭中燃烧,逼退靠近的怨魂,照亮前路。
然而,鬼哭原的凶险远不止于此。随着越来越深入,雾霭中开始出现更加诡异的存在。
一些半腐烂的、由不同生物部位胡乱拼凑而成的“尸傀”摇摇晃晃地从雾中走出,它们行动迟缓,却力大无穷,身上滴落着腐臭的粘液,口中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
一些区域的地面突然变得柔软粘稠,如同沼泽,却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仿佛是由凝固的污血构成,一旦陷入,便会被其中蕴含的怨念疯狂侵蚀。
更有一处,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香气,闻之令人昏昏欲睡,精神松懈。若非小铃铛提前察觉,用解毒丹让大家含服,恐怕已有不少人中招,在幻梦中被怨魂吞噬。
战斗变得频繁而残酷。尽管有石蛋的预警和小铃铛的辅助,但雾霭和层出不穷的怪物还是给队伍带来了持续的伤亡。又有一名老兵被突然从雾中扑出的、形如剥皮猎犬的怪物咬穿了喉咙;另一人被尸傀的腐液溅到手臂,整条手臂迅速溃烂,虽被小铃铛果断斩断保命,却也失去了战力。
陈泥始终顶在最前面,刀光如匹练,斩杀着任何敢于靠近的实体怪物。他的神魔之力对这些污秽之物有着天然的克制,刀锋所至,怨骸崩碎,尸傀焚毁。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持续消耗,而这片雾霭仿佛无边无际,怪物的数量也似乎无穷无尽。
“这样下去不行!”疤脸喘着粗气,身上又添了几道伤口,“还没找到老刀,咱们就得全折在这里!”
“痕迹……还在往前。”石蛋声音沙哑,连续的高强度感知让他心神透支严重,琥珀色的眼眸都有些暗淡,“血腥味……更浓了……还有……一种很奇怪、很压抑的‘场’……就在前面不远……”
陈泥抬头,望向石蛋所指的方向。那里的雾气似乎更加浓重,颜色也更深,隐约透出一种不祥的暗红色。空气中的怨念和疯狂气息也达到了顶点,耳边的各种幻听几乎要让人发疯。
老刀玉简中提到的“白骨祭坛”和“千臂石魔”,很可能就在那里。
“最后一段路。”陈泥抹去刀锋上的污血,眼神冰冷,“不管里面有什么,都要闯过去。疤脸,重伤员留在此处,依托那几块巨骨建立防线,坚守待援。还能动的,跟我走。”
最终,只有陈泥、石蛋、小铃铛,以及包括疤脸在内的十名伤势较轻的老兵,继续朝着雾霭最深处前进。
又前行了约半里,眼前的景象豁然一变。
灰白色的雾气在这里变成了暗红色,如同干涸的血雾。一片相对开阔的洼地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座令人毛骨悚然的建筑——
那是由无数惨白的、大小不一的人兽骸骨垒砌而成的巨大祭坛!骸骨被打磨、拼接,构成扭曲诡异的图案和向上攀升的阶梯。祭坛顶端,是一个由颅骨堆成的平台,平台中央,插着一面残破的、绘着黑煞门标志的黑色幡旗,无风自动,散发出浓郁的邪气。
而在祭坛后方,洼地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坑洞。坑洞边缘,散落着更多新鲜的、尚未完全腐朽的尸骸,有人类,有蛮族,也有妖兽。坑洞上方,暗红色的血雾翻腾得最为剧烈,一股令人灵魂战栗的、混合了无尽怨恨、疯狂与大地沉沦气息的恐怖威压,正从坑洞深处缓缓散发出来!
千臂石魔,就在那坑洞之下!它似乎还在沉睡,或者被某种力量束缚着,但仅仅是泄露出的气息,就足以让活人血液冻结。
而在白骨祭坛的阶梯上,靠近底部的位置,他们终于找到了此行的目标之一。
老刀靠坐在一具巨大的兽类肋骨下,浑身浴血,几乎成了一个血人。他左臂齐肩而断,伤口用烧焦的布条草草捆扎,依旧渗着黑血。右腿以一个不正常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已经骨折。脸上布满干涸的血污和伤口,唯有那只独眼,依旧如同即将熄灭的炭火,死死盯着祭坛顶端那面黑幡,手中紧握的断刃,刀刃早已卷曲崩口。
他还活着!但气息微弱到了极点,如同风中残烛。
在老刀身边,还倒伏着另外三具夜不收老兵的尸体,死状惨烈,都是力战而亡。
“老刀!”陈泥心中一痛,就要冲上去。
“别过来!”老刀猛地转过头,独眼爆发出最后的光芒,嘶声吼道,“祭坛……有阵法……触发……石魔……会醒!”
他话音刚落,似乎是感应到又有大量活人气息靠近,白骨祭坛上那面黑色幡旗猛地一震!祭坛表面那些由骸骨构成的扭曲图案骤然亮起暗红色的邪光!一圈肉眼可见的、混合着污秽血液与黑色煞气的波纹,以祭坛为中心,急速扩散开来!
与此同时,那深不见底的坑洞深处,传来一声沉闷到极点、仿佛万山崩裂般的……低吼!
整个鬼哭原的雾霭随之剧烈翻腾!无数怨魂发出尖锐的哭嚎!
那沉睡的、由无数尸骸与怨魂聚合而成的“千臂石魔”,被惊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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