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秘使船队全军覆没的消息,如同又一记惊雷,在尚未完全从康王案和沈万山案中平复的朝野内外炸响。这不仅意味着调查海外钱庄和红毛夷交易的行动受挫,更意味着大夏在海上面临着未知而凶险的敌人,损失了宝贵的外交人员和精锐水手,国威受损。
消息传到扬州,原本因盐政改革初见成效而稍显缓和的气氛,瞬间再次紧绷。那些被触动了利益的旧盐商和漕帮势力,似乎又从这突如其来的外部危机中,嗅到了一丝反扑的机会。市井间开始流传一些阴恻恻的议论:“看来朝廷是多事之秋啊,这盐政改革,怕是也要黄了……”、“女人当家,终究是镇不住场面,内外交困啊……”
行辕之内,唐笑笑在最初的震惊与沉重之后,迅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深知,越是这种时候,自己越不能乱。江南是她好不容易才打开的局面的,绝不能因为远方的风波而前功尽弃。
她首先下令,严密监控扬州城内各方势力的动向,尤其是那些与旧盐商、旧漕帮往来密切的官员和士绅,防止他们借机生事,散布恐慌,冲击刚刚建立的盐业总社和平价盐仓。
同时,她再次提笔,给姬无夜写了一封更详尽的密信。除了表达对船队罹难人员的哀悼和对局势的担忧外,她重点分析了此事对江南可能产生的影响,并提出了自己的应对思路:对外,暂避锋芒,巩固内政;对内,加速整合,展示实力。
她建议姬无夜在朝中稳住局势,暂时不要急于组织新的海外探查,以免再次遭受损失,刺激民情。应将精力集中于肃清康王、沈万山案的余毒,整顿内部。而在江南,她会加快盐政改革的步伐,并利用“顺风镖局”在漕运的初步胜利,进一步整合运输力量,形成稳定的内循环,向外界展示即使外部风波骤起,江淮之地在她治下依然稳固如山,新政不可动摇。
就在密信发出后不久,玉清玄竟再次不请自来。
这一次,他的脸上少了往日的温润笑意,多了几分凝重。
“巡察使想必已经得知噩耗。”他开门见山,“船队覆灭,非比寻常。据在下得到的一些零碎信息,袭击者并非普通海盗,船只制式、战术手法,都带有明显的西洋风格,而且……行动极其精准,仿佛早有预谋。”
唐笑笑心中一沉:“红毛夷?他们敢公然袭击大夏使团?”
“利益驱使,有何不敢?”玉清玄淡淡道,“康王倒台,他们在江淮的代理人沈万山覆灭,通往大夏的财路受损,狗急跳墙也在情理之中。更何况……或许有人并不希望朝廷查到吕宋钱庄更深的秘密。”
他意有所指。唐笑笑立刻想到那面关乎“血脉”的“血镜”玉佩,以及可能在宫中庇护这一切的幕后黑手。难道这次袭击,也与“遗老会”有关?他们与红毛夷的合作已经如此深入?
“玉先生此次前来,不只是为了告知本官这些吧?”唐笑笑看着他。
“自然。”玉清玄点头,“船队覆灭,朝廷短期内必然无力再涉远海。但东南海疆不能不管,红毛夷与‘遗老会’的勾结不能不防。在下以为,或可借助民间之力。”
“民间之力?”
“正是。”玉清玄目光微闪,“官方船队目标太大,容易遭人暗算。而民间海商,熟悉航道,消息灵通,行动也更灵活。‘明镜会’……或者说,在下所能影响的一部分商会,在东南沿海及南洋颇有些人脉和船只。若巡察使信得过,或可由我们暗中继续追查吕宋钱庄及红毛夷的动向,搜集证据。”
唐笑笑心中警铃大作。玉清玄这是想获取官方的默许甚至支持,让他旗下的势力名正言顺地介入海外事务?这无异于与虎谋皮!谁知道他真正的目的是追查真相,还是想趁机扩张自己的海外势力,甚至与红毛夷达成新的交易?
“玉先生好意,本官心领。”唐笑笑不动声色地拒绝,“然海外之事,关系国体,需由朝廷统筹。民间力量贸然介入,恐生枝节。当前要务,是稳定江淮,巩固内政。”
被直接拒绝,玉清玄似乎并不意外,也没有坚持,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巡察使谨慎,在下理解。不过,有些风暴,不会因闭目塞听而消失。或许不久之后,巡察使便会改变主意。”
他起身告辞,临走前又留下一句话:“另外,提醒巡察使,小心漕运。旧势力虽受挫,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近日运河上,恐怕不会太平。”
送走玉清玄,唐笑笑眉头紧锁。 玉清玄的话,虚虚实实,但关于漕运的警告,却与她的判断不谋而合。
果然,仅仅两天后,坏消息传来。
一支由“顺风镖局”护送的、满载平价盐前往苏北的船队,在途经一段名为“鬼见愁”(非码头,是一段险峻河道)的航道时,遭遇了“意外”。夜间航行时,领头的两艘大船先后触礁(事后检查发现礁石上有新鲜的人工凿痕),船体破损进水,虽经抢救未沉没,但货物损失惨重,航程被严重延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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