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露重,文墨街尽头的小院,一片沉寂,只有东厢房还亮着一豆灯火。
赵重山和姜芷相对坐在桌边,桌上摊着几张粗糙的草纸,上面是姜芷用炭笔画出的、关于永嘉侯府及与之相关人等的简单脉络图。中间是“永嘉侯府”,延伸出“永嘉侯夫人(江南盐商女)”、“赖嬷嬷(疑似)”、“魏主事(户部金部司)”、“翰墨轩孙掌柜”、“快刀刘(城南泼皮)”、“城南老鬼(毒贩)”等枝杈。箭头和问号遍布,勾勒出一张不甚清晰却透着森森寒意的网。
“所以,事情的起因,可能仅仅是我拒绝了永嘉侯府那份用珍珠粉、金箔制点心的奢靡订单,损了侯夫人的面子?”姜芷指尖点在那“永嘉侯夫人”几字上,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荒谬感。
赵重山面容沉肃,烛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那道旧疤显得格外冷硬。“面子,对这些高高在上的人来说,有时比命还重要。何况,或许不止于此。”他用指节敲了敲“魏主事”旁边,“吴司业说,侯夫人娘家与户部金部司往来甚密。金部司管盐课、漕运,富得流油。我们‘同心’在文墨街生意红火,日进斗金虽谈不上,但现金流稳定,口碑甚佳。若侯府或她娘家,有意在文墨街乃至城东插手餐饮、文玩乃至放贷等生意,我们这间小食铺,或许就成了碍眼的绊脚石。借机除掉,既能泄愤,又能扫清障碍,一举两得。”
姜芷倒吸一口凉气。仅仅因为可能存在的利益冲突,就要动用如此歹毒的手段,置人于死地?这京城的水,果然深得能淹死人。
“那……周大人他们,还能信吗?”姜芷不无担忧。周司业、吴司业虽是清流,但面对永嘉侯府这样的庞然大物,还会为了他们这等小民,去硬撼吗?
赵重山沉默片刻,缓缓道:“清流有清流的坚持,也有清流的局限。他们今日肯为我们主持公道,查明魏三、孙掌柜之罪,已属难得。指望他们为了我们,直接对上永嘉侯府,不切实际。但……”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他们也不会任由侯府只手遮天,尤其是在证据隐约指向侯府、且手段如此卑劣的情况下。清流重名声,重风骨,此事若传开,对他们声誉是打击。他们会用自己的方式制衡,至少,在魏三和孙掌柜这件事上,他们会钉死,给侯府一个警告,也给我们争取喘息之机。”
姜芷听明白了。指望周司业、吴司业做他们的急先锋、与侯府正面开战,是不可能的。但两位老大人,会成为一道无形的屏障,让侯府在短期内,不敢再明目张胆地使用如今天这般下毒栽赃的激烈手段。这已是他们目前能获得的最大庇护。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坐等吗?”姜芷蹙眉。被动挨打,绝非她的性格,也绝非赵重山的作风。
“等?”赵重山嘴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弧度,那笑容里透着冷铁般的寒意与决绝,“自然不能干等。侯府势大,我们力弱,硬碰是鸡蛋碰石头。但石头再硬,也有缝隙。鸡蛋碰不碎石头,却可以滚进缝隙里,让它不那么舒服,甚至……找到机会,敲下它一块碎屑来。”
他指着草纸上的几个名字:“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们得知道,暗箭从哪里来,是谁在拉弓。孙掌柜要抓,魏三的罪要定死,这是周大人他们的事,也是我们撇清自身的必要一步。但我们自己,不能只指望别人。”
“你想查那个‘赖嬷嬷’?还有……永嘉侯夫人娘家?”姜芷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敌暗我明,是大忌。必须让敌人也暴露在光下。
“不止。”赵重山的手指移到“城南老鬼”上,“逍遥散,宫廷秘药,流落民间。能弄到这种东西,这个‘老鬼’不简单。找到他,或许能挖出更多东西。还有……”他看向姜芷,目光深沉,“侯府三日后春日宴,周大人让我们避开,是明哲保身之道。但,或许也是机会。”
“机会?”姜芷心猛地一跳。
“对。”赵重山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冷静到近乎冷酷的算计光芒,“侯府若真想在那日对你下手,必然会有所布置。我们远离,是自保。但若我们能知道他们的布置是什么,在何处,由谁执行……这情报,或许将来能成为我们的护身符,甚至……反击的利器。”
姜芷听懂了。不参与,但要知道。不踏入陷阱,但要看清陷阱的全貌。这是刀尖上跳舞,极其危险,但也是身处绝境中,唯一可能寻到的生机。
“可我们如何得知?侯府深宅大院,我们根本无法靠近。”姜芷犯难。
赵重山从怀中摸出一块半个巴掌大小、黝黑不起眼的铁牌,轻轻放在桌上。铁牌边缘磨损得厉害,正面似乎曾有过图案,但已模糊不清,只在角落隐约有个奇怪的、像是被火焰灼烧过的印记,背面则光秃秃的。
“这是?”姜芷疑惑。
“当年在北境,我曾救过一个被马贼围攻、差点死在雪窝里的行商。”赵重山的声音低沉,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他伤得很重,我把他背到一处破庙,用雪搓了他一夜,才捡回条命。他醒来后,什么都没说,只留下了这块铁牌,说若我日后到京城,遇到生死攸关、走投无路之事,可凭此牌,去城南‘老陈记’棺材铺,找陈掌柜,或许能得一线生机。说完便咽了气。我一直不知这牌子有何用,那‘老陈记’我也曾远远看过,就是个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棺材铺子。但今日……或许可以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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