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那白衣男子已来到桌前,站得略近,他身上带着雨水浸润过的青草气息和一种……若有若无的、清冽的檀香?这让她心中微微一动,檀香常见于寺庙或某些特定的武林门派,与此地、此景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公子请便。”她压下心绪,微微颔首,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与此同时,她垂在袖中的指尖微不可察地轻轻一捻,一缕极细的、无色无味的药粉已悄然藏在指缝之间,以备不时之需。
这是月眠谷特有的“软筋散”,虽不致命,却能在瞬间让人手脚酸软,失去反抗能力。
赵安元——他自称赵元——从容落座,与乔南一相对,也要了一壶上好的龙井。他看似随意地打量着四周雨景,目光掠过槐树虬结的枝干,掠过远处朦胧的山色,最后状似无意地在乔南一随身携带、用灰色粗布严密包裹的长条状物事上停留了一瞬。
那布包裹形状狭长,一端略显粗大,以乔南一“投亲不遇的孤女”身份,这分明是一柄剑或类似兵器的形状。一个寻亲不遇、看似柔弱的女子,为何会随身携带兵器?他心中疑窦渐生,面上却依旧是不动声色的温和。
“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他望着雨丝,随口吟出唐人诗句,语调悠长,带着几分闲适,旋即目光转向乔南一,唇角含笑,“张志和这句诗,道尽了江南渔父的闲适,如今亲见这斜风细雨,水墨江南,果然名不虚传,比之北地的苍茫,别有一番韵味。”
乔南一心中微动。这人谈吐文雅,引经据典,看似洒脱不羁的吟咏之间,她却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与她偶尔会流露出的相似的寂寥。
那是一种身处异乡、肩负重任、无法真正融入周遭环境的疏离感。她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轻抿了一口微烫的茶水,借以掩饰内心的波动:“公子好雅兴。只是这雨下得久了,未免惹人烦忧。”
赵安元笑了笑,不置可否,转而与她闲聊起来。他谈吐风趣,见识广博,不仅对江南的刺绣、茶道、园林如数家珍,竟也能谈起漠北的风沙、西域的驼铃,言语间引据得当,见解独到,没有丝毫轻浮孟浪之态。乔南一虽始终保持着警惕与距离,偶尔回应几句,言辞简洁,却也不得不承认,与这人交谈并非一件令人厌烦的事。
他看似随意的坐姿,实则暗合某种攻守兼备的防御阵势,双肩放松,气息沉稳绵长,显然是个内外兼修的练家子,而且修为不低。这让她心中的疑虑更深,也更加好奇他的真实身份和目的。
雨势不知何时又渐渐大了起来,豆大的雨点砸在槐树叶上,噼啪作响。乔南一见状,便起身告辞,声音依旧清冷:“雨大了,奴家先行一步,公子慢用。”
赵安元起身,彬彬有礼道:“姑娘慢走。”
乔南一撑开伞,走入渐密的雨帘中。她故意选择了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作为回客栈的路径,脚步不疾不徐。行至巷子中段,她敏锐的耳力便捕捉到身后不远处传来几道刻意放轻、却依旧杂乱沉重的脚步声——不是一个人,至少有三个人。她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故意引导着身后的尾巴,转入了一条更深的、看似无路可通的死胡同。
果然,刚转入胡同,身后便响起了猥琐而充满恶意的笑声:“嘿嘿,小娘子,一个人走路多寂寞啊,哥几个陪陪你如何?”
乔南一缓缓转身,面对三个满脸淫笑、衣衫不整的地痞混混。她袖中的指尖微动,那缕“软筋散”已蓄势待发。就在她准备抬手将药粉弹出之际,一道白影如疾风般闪过,快得只在她眼中留下一抹残影。
甚至没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只听得几声闷响和短促的哀嚎,那三个原本气焰嚣张的地痞已然倒地,抱着手臂或腿脚痛苦呻吟,失去了行动能力。
赵安元收掌而立,身姿挺拔如古松,月白长衫在巷道的微光中仿佛自身会发光,方才瞬间的出手,动作干净利落,劲力吞吐精准,显然是经过名门正派严格训练的上乘武功路数,绝非寻常护院武师可比。
“多谢公子出手相助。”乔南一压下心中的波澜,依着寻常女子的礼数,福了一礼,同时悄然散去了指尖的药粉。她方才看得分明,赵安元的武功远在这几个地痞之上,自己若强行使用蛊术或药粉,反而可能暴露底细。
赵安元转过身,脸上依旧带着那抹令人捉摸不透的温和笑容,只是那目光似乎有意无意地扫过她依旧平稳无比、没有丝毫颤抖的双手,语气带着几分意味深长:“举手之劳,姑娘不必客气。不过……”他微微一顿,“姑娘的定力,倒是让赵某佩服。寻常女子遇到这等事,只怕早已花容失色。”
这话中的试探之意,已是昭然若揭。乔南一心中警铃再次大作,面上却依旧维持着平静无波,声音清淡如常:“乱世求生,孤身在外,总要有些自保之力,见得多了,也就不那么怕了。”她将原因归结于“经历”,含糊其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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