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的恐惧不像伪装。他像一只受惊的幼兽，蜷缩在枯树后，目光在陈婉儿、林月和远处的避难所大门之间惊恐地游移。那块被林月捧在手中的糖，散发着难以抗拒的诱惑，却也无法完全抵消他内心深处某种更大的恐惧。
陈婉儿示意林月收回糖果，她自己则慢慢后退半步，拉开一点距离，以减轻压迫感。她收起弓箭，用尽可能平缓的语气问：“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你叫什么名字？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男孩紧紧抿着嘴唇，依旧不说话，但眼泪开始在大眼睛里积聚，泫然欲泣。
林月心软，柔声安慰：“你看，我们也有狗狗，它们很乖的。”她示意元宝和铜钱趴下，表现出温顺的样子。
元宝似乎理解了林月的意图，它没有像对陌生人那样低吼，而是歪了歪头，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带着好奇的呜咽。这个动作似乎稍稍打动了男孩。
他吸了吸鼻子，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嗫嚅道：“……小磊……”
“小磊，好名字。”陈婉儿捕捉到了这个名字，继续轻声引导，“你想回家吗？就是那里。”她再次指向避难所。
小磊猛地摇头，双手紧紧抱住自己，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不……不能回去……王叔叔会……会打死我的……”他哽咽着，终于吐露出只言片语。
王叔叔？打死？
陈婉儿和林月对视一眼，心中同时一沉。这听起来可不妙。
“为什么？你做了什么？”陈婉儿追问，但语气依旧保持温和。
小磊只是摇头，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混着脸上的污渍，留下两道清晰的痕迹。“我……我偷听了……听到王叔叔和周队长说……说粮食不够了……要……要赶走一些人……”他断断续续地说着，因为恐惧而语无伦次，“他们说……说没用的人……不能浪费粮食……”
无用的人？清理？
这两个词像冰锥一样刺入陈婉儿和林月的耳中。她们瞬间明白了小磊恐惧的根源，也明白了这座看似秩序井然的避难所内部，可能隐藏着何等残酷的生存法则！
这不是天堂，这依然是地狱，只是披上了一层更精致、更有秩序的外衣！
就在这时，避难所的大门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似乎有争吵声！
陈婉儿立刻警觉，拉着小磊和林月伏低身体，透过枯树的缝隙望去。
只见大门打开了一道缝，几个穿着灰色制服、手持步枪的守卫正推搡着几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人出来！那几个人苦苦哀求着，试图往回挤，却被守卫粗暴地推开，甚至用枪托驱赶！
“求求你们！再给我们一次机会！我们能干活！”
“孩子！我的孩子还在里面！”
“你们不能这样！我们说好……”
哀求声、哭喊声、守卫的呵斥声混杂在一起，打破了清晨谷地的宁静，也彻底撕碎了那层“秩序”的假面。
最终，那几个人被无情地推出门外，厚重的金属大门在他们身后“哐当”一声紧紧关闭，隔绝了内外，也隔绝了希望。被驱逐的人瘫坐在雪地里，发出绝望的哭嚎。
小磊看到这一幕，吓得浑身发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陈婉儿的心沉到了谷底。眼前发生的一切，印证了小磊的话。这个青峦山避难所，实行的是极其冷酷的资源配给和人口淘汰制度！所谓的“救援”，是有条件的，甚至可能是极其严苛的！
她们之前的担忧，成了血淋淋的现实。
“看到了吗？”陈婉儿声音干涩地对林月说，“这里不是终点。”
林月脸色惨白，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历经千辛万苦抵达的目标，竟然是这样一幅景象，巨大的落差让她几乎无法承受。
现在怎么办？强行闯入？那是送死。放弃离开？她们又能去哪里？继续在冰原上流浪，直到资源耗尽？
似乎陷入了绝境。
陈婉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看着身边瑟瑟发抖的小磊，又看了看那扇冰冷的大门。或许……还有一线机会？
小磊是从里面出来的，他知道一些内部情况。而且，他被驱逐的人不同，他似乎是因为听到了某些秘密而逃跑的。这意味着，他可能知道一些有用的信息，甚至……知道其他离开或者生存的途径？
“小磊，”陈婉儿蹲下身，目光平视着他，“你知道除了大门，还有没有别的办法能进出那里？或者，你知道这附近还有没有其他可以落脚的地方？”
小磊惊恐地看着她，摇了摇头，又迟疑了一下，小声说：“……后山……有个旧的泄洪道……很小……我以前……以前偷偷从那里钻出来玩过……但很久没去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走……”
泄洪道！一个可能的秘密通道！
这无疑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信息！但同样，也可能是一个陷阱，或者那条通道早已被封死。
陈婉儿的大脑飞速运转。直接使用泄洪道潜入？风险巨大，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而且，她们潜入进去又能做什么？在一个人地生疏、实行高压管理的地方，她们能生存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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