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地质勘探站提供的庇护如同沙漠中的一滴甘露,短暂却珍贵。后半夜,风声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演变成一种持续不断的、如同万千冤魂齐声哀嚎的恐怖咆哮,疯狂地撕扯着单薄的铁皮屋顶,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陈婉儿和林月几乎一夜未眠,紧紧靠在一起,在摇曳的气炉微光和对未知的恐惧中,捱过了这个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的夜晚。
自我纪年第八十一天。迁徙第十一天。(进入戈壁)
当天光艰难地透过缝隙渗入勘探站时,外面的风声似乎小了一些,但依旧强劲。她们推开被沙雪半掩的门,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两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昨夜还只是覆雪的戈壁,此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用砂纸狠狠打磨过。地面原本松软的积雪被剥离了大半,露出底下冻得硬邦邦的沙砾和岩石。更可怕的是,狂风卷起的雪沫和沙尘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灰黄色的、令人窒息的风沙雪雾,能见度甚至比暴风雪时更低,不足二十米。空气干燥刺骨,每一次呼吸都感觉鼻腔和肺部像被粗糙的沙子摩擦。
这就是戈壁滩的“热情”迎接。
“把围巾裹紧,护目镜戴好!”陈婉儿大声喊道,声音在风中被撕扯得断断续续。她帮林月检查了面罩的密封性,又蹲下身,仔细为元宝和铜钱系紧特制的、保护眼睛和口鼻的布罩。两只狗显然也不适应这种环境,不安地打着响鼻,紧紧贴在陈婉儿腿边。
她们重新套上雪橇,踏入这片“风蚀之海”。
行进变得前所未有的困难。脚下的地面不再仅仅是松软的雪,而是坚硬滑溜的冰沙混合体,雪橇的滑轨时常打滑,难以控制方向。狂风从四面八方无差别地攻击,不再是单一的推力,而是混乱的撕扯力,让人难以保持平衡。细小的沙尘雪粒无孔不入,即使包裹得再严实,也能找到缝隙钻入领口、袖口,带来刺骨的冰凉和摩擦的痛感。
最可怕的是方向感的迷失。在能见度极低、缺乏显着参照物的戈壁中,指南针在强风和可能存在的矿物干扰下,指针微微颤抖,不再绝对可靠。陈婉儿必须更加频繁地停下来,依靠对太阳模糊位置的判断(当它能偶尔穿透沙雪雾时)和预先设定的方位角,艰难地修正路线。
出发后第三小时。 意外再次降临。
在穿越一片看似平坦的冰沙地时,林月脚下突然一空,整个人惊叫一声,猛地向下陷去!是流沙!或者更准确地说,是被冰雪虚掩的松软沙坑!
“别动!”陈婉儿反应极快,一把扔掉牵引绳,扑过去抓住林月的手臂!但林月下陷的速度很快,冰冷的沙雪瞬间没过了她的腰部!
元宝和铜钱狂吠起来,试图上前,却被陈婉儿厉声喝止:“别过来!”
她知道自己不能蛮力拉扯,那只会加速林月下沉。她迅速观察四周,看到不远处有几块露出地面的岩石。
“林月!抓住这个!”她将雪橇上的一根备用绳索飞快地甩给林月,另一端则死死缠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慢慢把身体后仰,扩大接触面积!别慌!”
林月吓得魂飞魄散,但求生的本能和陈婉儿冷静的指令让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按照指示,死死抓住绳索,身体慢慢后仰,尽量平躺在沙雪表面。
陈婉儿则小心翼翼地移动到岩石后面,开始缓慢而稳定地拉动绳索。这是一个极其耗费体力和时间的过程,每一次用力都必须恰到好处,既要对抗流沙的吸力,又不能动作过猛。
元宝和铜钱焦躁地在安全距离外徘徊,发出急切的呜咽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林月的身体在陈婉儿沉稳的拉力下,一点一点地被从死亡陷阱中拖了出来。当她的双腿终于完全脱离沙坑时,两人都瘫倒在冰冷的沙地上,大口喘着气,浑身都被冷汗和雪水浸透。
“没……没事了……”陈婉儿喘着气,拍了拍惊魂未定的林月。
这次有惊无险的经历,给她们上了沉重的一课:戈壁滩的危险,不仅来自于气候,更来自于脚下变幻莫测的地形。
她们休息了很长时间,才恢复了一些体力。陈婉儿更加谨慎,每次前行都用长长的探路棍仔细敲击前方的地面。
第八十二天。 水,成了新的难题。
戈壁滩极度干燥,空气中几乎没有可供收集的湿气。她们携带的饮用水在快速消耗。融化雪水也变得困难,因为戈壁的雪层薄,且混杂了大量沙尘,净化起来非常麻烦,消耗更多的燃料和时间。
嘴唇干裂,喉咙如同着火。每一次分配饮用水都变得异常珍贵。陈婉儿严格控制着饮水量,优先保证元宝和铜钱的需求,它们的嗅觉和警戒能力是生存的关键。
下午,她们幸运地找到了一小片低洼地,那里的积雪相对厚实干净一些。她们像发现了宝藏一样,花费了大量时间,收集积雪,小心地过滤掉沙粒,然后融化、烧开,补充了部分水源。这个过程耗费了宝贵的燃料和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但为了生存,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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