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是赵老三的打铁点——其实连铁匠铺都算不上,就是在岩壁下挖了个浅坑,架上几块石头当炉灶,用皮囊鼓风。
赵老三正用钳子夹着一截烧红的铁条,放在石砧上捶打。那不是铁,是竹子。
“竹子?”陈锐走近看。
“团长,你瞧。”赵老三把打好的竹筒递过来,“这是试验品。竹子内径六公分,外壁厚实,烘烤硬化后能承受一定压力。我们想用它做……竹筒炮。”
“炮?”
“土炮。”赵老三解释,“装黑火药,塞铁砂或碎石子,用引线点燃。射程不远,但近距离杀伤力还行。关键是材料好找,这漫山遍野都是竹子。”
陈锐接过竹筒,很轻,但确实坚硬。竹筒一头封闭,一头开口,内壁打磨得很光滑。
“试验过吗?”
“昨天试了一发。”赵老三不好意思地挠头,“炸了。竹子强度不够,裂成八瓣。今天我把竹筒用铁丝箍紧,再试试。”
陈锐把竹筒还给他:“注意安全。”
“放心,我让大伙儿躲得远远的。”赵老三咧嘴笑,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牙床。
继续往前走,到了沈弘文的“实验室”。这位前洋行工程师正蹲在地上,对着一堆瓶瓶罐罐发呆。他面前的破碗里,是半碗浑浊的液体。
“沈工,有进展吗?”陈锐问。
沈弘文抬起头,眼里全是血丝。“团长,我查了资料。草木灰里的钾盐要提纯,需要……需要碳酸钙中和,还要过滤,还要重结晶。可咱们连滤纸都没有,用棉布过滤,杂质太多。”
他的声音有些发颤:“我是不是……很没用?在黑石峪,造不出合格的子弹;在这里,连点盐都弄不出来……”
陈锐在他身边蹲下,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个简单的图。
“沈工,你看。这是黑石峪的兵工厂,有车床,有电,有原料。这是狼牙山,什么都没有。”他扔掉树枝,“在黑石峪,你是个工程师。在这里,你得是个发明家。”
“发明家?”
“对。发明家不是什么都有的条件下做东西,而是在什么都没有的条件下,做出能用的东西。”陈锐指着那碗浑浊液体,“这碗水,能缓解浮肿吗?”
“能,但……”
“能,就行。”陈锐站起身,“先解决有没有,再解决好没好。等咱们活下来,条件好了,你再慢慢研究怎么提纯。现在,战士的腿肿着,你就得让他们先喝上这个。”
沈弘文愣愣地看着他。
“还有子弹的事。”陈锐继续说,“黑火药威力不够,咱们就想办法让黑火药烧得更快更猛。没有铜做弹壳,咱们就用铁皮,用纸壳。没有底火,咱们就做更敏感的点火药——哪怕十发里只打响五发,也比没有强。”
他拍了拍沈弘文的肩:“你是火种。别让自己灭了。”
沈弘文低下头,看着自己沾满草木灰的手。这双手,曾经在天津的洋行里画图纸,用的是德国进口的绘图仪。现在,它在深山的岩洞里,从灰里扒拉着救命的盐。
他深吸一口气,端起那碗浑浊的液体。
“赵政委,麻烦你叫卫生员来,把这分给浮肿最重的战士。每人一小口,一天两次。告诉他们……这是药,苦,但得喝。”---
下午,雾气完全散了。难得的阳光照进山谷,所有人都出来活动,晒被子、晾衣服、挖野菜。
陈锐召集了各营连长和技术骨干,在一块稍平整的坡地上开会。
“同志们,咱们现在的情况,大家都清楚。”他开门见山,“粮食只够三天,盐没了,药快没了。鬼子在外围修碉堡挖封锁沟,想把咱们困死在山里。”
坡上一片沉默。
“但咱们死不了。”陈锐提高声音,“长征那么苦,咱们走过来了。黑石峪那么难,咱们建起来了。现在这点困难,算个球!”
有人笑了,是那种带着苦涩但又不服输的笑。
“我宣布几件事。”陈锐竖起手指,“第一,从今天起,全根据地实行配给制。所有粮食统一管理,伤病员、技术人员、孩子,优先保证。战士和壮劳力,减量。”
“第二,组建生产自救队。齐家铭负责,尽快把水车建起来,恢复最基本的火药生产。赵老三负责,试验竹制武器,成功了马上推广。”
“第三,开辟新粮源。李水根,你带侦察连,想办法摸下山,搞粮食,搞盐。不一定要打仗,可以找关系,可以做交易——咱们有山货,有药材,可以换。”
“第四,军事训练不能停。鬼子迟早会进山清剿,咱们得准备好。”
他环视众人:“咱们现在不是一千个人,是一千个火种。只要有一个还燃着,火就不会灭。明白吗?”
“明白!”声音在山谷里回荡。
散会后,沈弘文找到陈锐。
“团长,我想通了。”他的眼睛亮了些,“黑火药威力不够,是因为燃烧速度慢。如果能做成颗粒状,增加表面积,燃烧会更快。还有,可以掺一点……铝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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