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暮是被一种熟悉的且规律的“嘀…嘀…”声从深沉的梦境边缘缓缓拉回的。
意识最先苏醒的是听觉，然后是身体各处的感知——
左臂伤口愈合期的钝痒，胸腔深处呼吸时细微的牵扯痛，以及一种深睡后精力缓慢回升的虚浮感。
他花了点时间，才让梦境里那片安宁的金色阳光与眼前病房恒定的冷白灯光分离。
他努力睁开眼，视线先是模糊，继而清晰。
第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床畔椅子里的林薇。
林薇微微侧着头，闭着眼，似乎也睡着了。
她的身子就这么随意的歪在椅子上，眉宇之间有一股淡淡的哀愁。那样子并不多见，此刻她似乎不再是那个杀伐果断的女首领，脆弱的样子有一种特别的美感。
她的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膝头，另一只手则扶着椅子边的把手，似乎随时准备起来。
秦暮只觉得此时此刻的林薇，美好的不得了，至少不再是那副冷冰冰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他下意识地转动视线，望向床的另一侧，那张小宇坐过的椅子，此刻空着。
一丝难以掩饰的失落，混合着刚刚确认亲情后的患得患失，悄然掠过心头。
孩子毕竟还小，经历了那样的情绪冲击，回到更熟悉的环境或伙伴中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秦暮这样告诉自己，试图压下那份空落感。
他轻微挪动身体的动作，惊动了浅眠的林薇。
她几乎是立刻睁开眼，眼中并无初醒的迷茫，只有清晰的关切和警惕.
直到确认秦暮已经醒来，且神色尚可，那丝紧绷才稍稍放松。
“醒了？”她声音带着一点刚醒的低哑，很自然地伸手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动作熟练得仿佛做过许多遍，“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
“还好。”秦暮开口，声音比睡前清朗了一些，但依旧虚弱。
他的目光又飘向那张空椅子，“小宇他……”
“阮清带他去吃早饭，顺便和其他孩子玩一会儿。”林薇了然，解释道，“你睡得很沉，他早上醒来看了你好久，阮清说让你多休息，他才跟去的。很安静，没吵你。”
秦暮心头的失落瞬间被一股温热的暖流取代，还夹杂着一点酸涩。
孩子默默地守着……他想起梦中大哥一家笑闹的场景，又想起现实里小宇安静蜷缩的样子。
“谢谢你，林薇。”他看着她，这句话包含了太多——
谢谢她昨晚的陪伴，谢谢她对小宇的照顾，谢谢她……在这里。
“没有你，我可能……”他顿住，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有些感激太沉，言语显得太轻。
林薇摇了摇头，表示不必。
她起身，倒了杯温水，插上吸管递到他唇边。
秦暮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干渴的喉咙得到滋润。两人之间流转着一种无需多言的默契。
放下水杯，林薇坐回椅子，却没有就此沉默。
她看着秦暮，目光平静却带着探究：“你之前说，找了他两辈子。还有玉坠……秦暮，你的过去，似乎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
这不是质问，而是陈述，是一种愿意倾听的姿态。
灯光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在病房地板上投下一小片光斑。
时光在这里仿佛被拉长，适合讲述那些沉重而隐秘的过往。
秦暮靠在枕头上，目光投向天花板，沉默了片刻。
那些记忆，无论是第一世的惨烈，还是第二世的筹谋与遗憾，都带着血与火的颜色。
但此刻，面对林薇，面对这个与他共同经历过生死又温柔地介入他与小宇之间的女人，他感到一种倾诉的必要。
不仅仅是为了解答她的疑惑，或许，也是为了让自己背负的一切，能有一个分担的支点。
“之前在地底，我曾经告诉你，我是个孤儿。实际上这是第一世的我的认知。”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
“我也是在上一世快死之前才知道，原来，我出生在一个……很复杂的家庭。”
林薇看着秦暮复杂的表情，知道接下来的谈话，秦暮会告诉自己很多隐秘。
她并不是一个八卦的女人，但是，这些事情，关系到基地车和这个曙光基地的未来。
甚至于对面的敌人真实身份，她必须知道。
出于谈话的安全性，她示意秦暮先等一等。
林薇起身，将治疗室的门锁反锁了起来，并且掏出随身的通讯器，让雷战找几个人在治疗室周边的地方戒严。
等这一切都安排好了，她重新坐下，示意秦暮继续。
“秦家。你可能没听说过，但在末世前，尤其是在某些特定领域，这个名字意味着很多东西。”秦暮继续道。
“军工背景，几代人都扎根在国防和尖端技术领域。”秦暮的语调没什么起伏，像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大约在我出生前十年，国家层面启动了一个绝密等级极高的‘末日应急计划’，不是预言末世，而是基于最坏情况假设，构建一套文明的‘备份’与‘火种’系统。秦家，是核心参与者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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