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万情不灭光的本质,是“存在”的肯定,是“生命”的共鸣。它并非外来侵袭的“邪魔”,而是被寂云自身强行剥离、压抑、遗忘的本我一部分!这光芒,更像是一面无比清晰、也无法打碎的“因果之镜”,将祂内心深处最不愿面对、最刻意遗忘的真实,赤裸裸地、放大无数倍地反射到了祂的意识深处!
于是,一幕幕被岁月尘埃掩埋、被绝情法则扭曲、却从未真正消失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疯狂地冲垮了祂的心防,在祂眼前清晰地重演——不再是后世记载中冰冷的数据或符号,而是鲜活无比的、带着温度、气味和心跳的记忆碎片:
喜:是少年时在师尊座下,与师兄情天尊为了一道“星辰归流”的神通奥义争得面红耳赤、互不相让。彼时的祂,还不叫寂云,而是叫阿云,眉眼间带着少年人的桀骜与鲜活。争论到最后,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却又相视一笑,勾肩搭背偷偷溜去后山的仙桃林。师兄熟练地爬上桃树,摘下最大最红的仙桃抛给祂,两人又摸出师尊珍藏的万年仙酿,坐在落英缤纷的桃树下,一边大快朵颐,一边望着璀璨星空畅谈理想。“阿云,将来我要执掌情道,让世间有情众生皆能得偿所愿!”师兄的声音充满了豪情壮志,而祂则咬着仙桃,含糊不清地回应:“那我便与师兄一道,护佑这天地苍生!”那时的喜悦,纯粹得如同未经雕琢的美玉,酣畅淋漓得让祂至今回想起来,灵魂都在微微颤抖。
怒:是修炼到关键时期,因“情道”与“寂道”的理念不合,与师兄发生了有生以来最激烈的争吵。祂认为情是弱点,会让修行者迷失本心;师兄却坚持情是力量,能让道心更加圆满。两人争得面红耳赤,祂气得浑身发抖,一拳砸碎了洞府前的试剑石,石屑飞溅,心中充满了不被理解的愤怒与委屈。可没过多久,师兄便提着一壶新酿的灵酒找上门来,挠着头不好意思地说:“阿云,是师兄说话太重了,别生气了。”看着师兄诚恳的眼神,那满腔的怒气瞬间烟消云散,化为哭笑不得的无奈,两人再次举杯共饮,将分歧抛诸脑后。
哀:是在一次仙门盛会中,初见素心仙尊。那女子一袭白衣,清冷如月光,却在回眸间带着温柔的笑意,瞬间便击中了祂的心。可祂生性内敛,只敢将那份悸动深埋心底。后来,却眼睁睁看着素心仙尊与师兄情天尊的情意日益浓厚,那双清冷眼眸只有在看向师兄时才会漾开温柔的涟漪。无数个孤寂的夜晚,祂独自站在月下,对月饮下一杯杯苦涩的闷酒,酒液入喉,却比不过心中的酸楚与哀伤。那种噬心蚀骨的滋味,让祂第一次对“情”产生了莫名的怨恨。
惧:是那场席卷三界的浩劫来临,师兄为了护佑苍生,毅然选择兵解,将自身道基与情道法则融入天地。祂站在一旁,看着师兄的身影逐渐消散,那种席卷全身的、如同天塌地陷般的巨大恐惧与无助,让祂几乎崩溃!紧接着,又看到素心仙尊毫不犹豫地追随师兄而去,化为漫天光点。那一瞬间,祂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冻结了,心中涌起对彻底失去的极致恐慌——祂失去了亦兄亦友的师兄,失去了心中倾慕的女子,从此,天地间只剩下祂一人。
爱:是对师兄那份亦兄亦友、掺杂着崇拜与依赖的深刻情感——师兄总是在祂遇到困难时伸出援手,在祂迷茫时指点迷津;是对素心仙尊那惊鸿一瞥后、便深埋心底、求而不得、却始终未曾真正熄灭的、带着卑微与怯懦的爱慕之火——哪怕只是远远看着她的背影,都能让祂心中泛起温暖的涟漪。
恶:是因爱生妒,因妒生恨。在漫长孤寂的岁月中,祂逐渐将对“情”之力量的无力感,扭曲为对一切有情众生的厌恶与排斥。祂认为,正是这些“无用”的情感导致了师兄与素心的悲剧,如果师兄能绝情灭性,便不会为了苍生牺牲;如果素心能斩断情丝,便不会追随而去。这种偏执的想法在祂心中生根发芽,最终让祂走上了绝情灭性的道路,视一切情感为洪水猛兽。
欲:是内心深处,对获得像师兄那样被敬仰、被爱戴的渴望——祂也想成为万众瞩目的存在,也想拥有并肩同行的伙伴;是对摆脱孤独、渴望被理解、被接纳的原始本能——万年来的孤寂,早已让祂的灵魂濒临干涸;甚至……还有一丝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对素心仙尊那抹温柔笑容的隐秘占有欲——祂也曾幻想过,那份温柔能为自己而绽放。
这被压抑了万年的、原本属于“寂云”这个存在的、鲜活而复杂的七情六欲,此刻如同被囚禁已久的凶兽,在万情不灭光的引动下,以前所未有的猛烈姿态,疯狂地反扑、撕咬着祂那建立在“绝情”之上的、看似坚不可摧的道心!
“不……不是这样的!这些都是虚妄!是心魔!!”寂云双手死死抱住头颅,指甲深深掐入头皮,渗出丝丝缕缕的灰白仙血,发出凄厉至极、完全不似祂平日威严模样的惨叫!那声音充满了痛苦、迷茫、以及一种信仰崩塌般的巨大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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