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的磨牙声渐渐平息,如同退潮般消失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血月早已沉入西山,墨青色的天穹边缘泛起一丝微弱的鱼肚白,宣告着新一天残酷的挣扎。
洞内狭窄的空间里,韦无火靠着石壁,闭目调息。疲惫像沉重的铅块压在他的四肢百骸,体内那灼热与冰冷交织的冲突在鲛梦那滴净化之泪的余韵下,暂时陷入一种奇异的沉寂。但这份沉寂并非安宁,更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窒息的低气压。他指尖偶尔无意识地划过石壁,坚硬的石面上留下极浅的、带着温热灼痕的指印。
一声极其轻微的嘤咛打破寂静。韦无火倏然睁开眼,眼中金色的竖瞳在昏暗中微缩,精准地聚焦在身旁蜷缩的身影上。
鲛梦醒了。
她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眼,冰蓝色的眼眸深处带着大病初愈的迷蒙和残留的痛楚,如同破碎的琉璃。她下意识地想抬手,却被小腿传来的剧烈刺痛激得倒吸一口冷气,冷汗瞬间浸湿了额前几缕海藻般的墨蓝发丝。
“别动。”韦无火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他俯身靠近,仔细查看她小腿上的噬魂毒痕。那狰狞的紫黑色虽然在泪凝的净化之力下被强行凝固,阻止了扩散,但边缘处仿佛凝固的熔岩,颜色更深沉可怖,如同死寂的火山口。
鲛梦的目光落在韦无火略显苍白疲惫的脸上,又缓缓移向他指尖残留的、几乎不可见的淡青色光晕轨迹。她冰蓝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惊讶、疑惑,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你的力量…”她声音微弱,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很特别…和龙火的暴烈不同…是青龙遗泽中…关于‘生机’的部分?”她用的是疑问句,语气却带着某种古老的确认。
韦无火微微一怔,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自己也说不清那道淡青色力量的底细,它确实能拔毒,也似乎更内敛,但与体内狂暴的龙火同根同源,只是表现形态迥异,如同一条大河的明暗两支。
“毒暂时被压住了,但还在,”韦无火岔开话题,指着她的小腿,“你的泪…能完全清除它吗?”他忘不了那滴泪凝带来的纯净与强大。
鲛梦的眼神黯淡下去,轻轻摇头,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无奈:“泪凝…是情绪极致的产物,非我能控制。它源于‘心’,而非‘力’。净化的程度…视心念与毒性的本质…这噬魂毒根源极恶极深…”她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自己的眼角,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某种微凉的湿润感,一种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悸动源头。
韦无火的心沉了一下。三天,还有不到三天就是白凤约定的时间!青螺镇!老槐树!白凤那最后决绝的眼神再次灼痛他的神经。
“必须走!”韦无火猛地站起身,狭小的空间让他不得不微微弓着身子,“去青螺镇!白凤引开玄阴阁的人,给我们争取时间,一定有她的理由!这该死的毒痕支撑不到下一个血月周期了!”
“青螺镇…”鲛梦低声重复着这个地名,冰蓝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仿佛平静的海面下涌动着暗流,“那在很久以前…是……”
她的话尚未说完,韦无火已经用行动表明了他的决断。他弯下腰,动作比之前更小心,也更不容拒绝:“忍着点!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他再次将鲛梦背起。这一次,彼此身体的接触似乎多了点说不清的沉重和默契。
薄雾笼罩山峦,潮湿的水汽粘在身上,带着山野独有的草木气息。韦无火背着鲛梦,在高大原始的林木间穿行。他选择了一条更偏僻、更陡峭,但也更可能避开追杀的山径。
然而,他低估了玄阴阁,或者说鬼面判官的不死不休。
刚翻过一道山脊,顺着一条被流水冲刷出的狭窄岩缝下降时,一股浓重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混合着腐肉特有的恶臭,如同粘稠的墨汁般猛地灌入他们的鼻腔!
韦无火脸色骤变,一把按住身后鲛梦的头,无声地伏低身体,紧贴冰冷的岩壁。金色的竖瞳锐利如刀,穿透渐渐散开的薄雾。
眼前是一条稍微开阔些的山涧溪流。溪水本该是清澈的,此刻却呈现一种诡异的暗红与浓稠!
尸体!
几具穿着玄阴阁制式服饰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溪边和浅水里,死状极惨!有的胸膛被完全掏空,露出森森白骨;有的四肢被某种巨力硬生生扭断,呈现不自然的扭曲角度;其中一具尸体头颅几乎被拍碎,红白之物溅满旁边的岩石!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所有尸体的伤口处,都呈现出一种异常的干瘪、枯萎状,仿佛全身的精血在瞬间被强行抽干!
血流汇聚,染红了下游的溪水,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死亡气息。
“是…追兵?”鲛梦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颤抖,她捂住口鼻,冰蓝的眼底有惊惧,但更多的是强烈的警惕,“不像人干的…伤口有…**噬魂毒**残留的气息!”她对这种剧毒的气息极其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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