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黄昏，夕阳将部队大院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院里的老槐树下，陆承军和沈青禾并排坐在两张藤椅上，中间的小木桌上放着两杯清茶，热气袅袅升起，很快消散在微凉的晚风里。
孩子们都已离家求学，大院似乎一下子空寂了许多。陆承军正式退休已有月余，生活节奏骤然放缓，对于习惯了号声、口令和紧急集合的他来说，这份“闲适”起初更像一种无所适从的空白。倒是沈青禾，早已习惯了他在适应期的种种“趣事”，比如第一天一早，他依旧条件反射地穿上了熨烫平整的旧军装，直到沈青禾笑着指指衣柜里的便服，他才恍然一拍额头，露出几分罕见的赧然。
此刻，他穿着一件沈青禾新给他买的灰色夹克，虽不如军装挺括，却多了几分生活的柔和。他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目光掠过院子里自己亲手开辟的一小片菜地，绿油油的秧苗长势喜人，那是他退休后“开发”的新战场。
“时间过得真快。”沈青禾轻声打破宁静，她手里拿着一本相册，指尖正轻轻拂过一张黑白照片——那是他们刚结婚不久，在部队照相馆拍的。照片上的她还有些青涩，带着初来乍到的怯生，依偎在身穿军装、表情严肃的陆承军身边，两人之间隔着一点客气的距离。
陆承军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冷硬的唇角微微松动，泛起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那时候，你瘦得很，风一吹就能倒似的。”
“还不是拜我那好继母所赐。”沈青禾哼笑一声，语气里早已没了当年的怨怼，只剩下云淡风轻的调侃，“要不是你那天路过，我这棵小苗，估计真就折在那个晚上了。”
提及初遇，陆承军沉默了片刻，目光变得悠远而深沉。那是他人生中一个意想不到的岔路口，一个基于责任和正义感做出的决定，却彻底改变了他原本以为会按部就班的一生。
“那天晚上，”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你抓住我袖子，眼睛里的害怕，是真的。”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词语，“我当时就想，不能让一个女同志落在那种人手里。带你走，是最干脆的办法。”
沈青禾侧头看他，夕阳给他的侧脸镀上了一层金边，那锋利的线条似乎也被岁月磨得圆润了些许。她从未听他如此详细地说起过当时的想法。这个不善言辞的男人，总是用行动代替语言，工资折、深夜的热水、雨夜的陪伴、受伤时的紧张、支持她高考和事业的每一个决定……他的爱，是沉默的山，是坚实的土地。
“其实我当时怕极了，”沈青禾坦诚道，将相册合上，放在膝头，“穿越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年代，差点被陷害，抓住你，真的是孤注一掷。心里想着，跟你走，总比留在那个狼窝强。没想到……”她笑了笑，眼尾泛起细密的纹路，那是岁月馈赠的温柔印记，“这一走，就是一辈子。”
陆承军转过头，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那里有他熟悉的聪慧、坚韧，以及历经风雨后愈发通透的平静。他伸出宽大粗糙的手，覆盖住她放在藤椅扶手上的手。掌心温暖干燥，带着常年握枪留下的薄茧，摩擦着她的手背，带来一种无比安心的触感。
“青禾。”他唤她名字，总是这样简单直接，却蕴含着千钧重量。
“嗯？”沈青禾抬眼，对上他的视线。
夕阳的余晖在他眼中跳动，那里面不再只有军人的冷峻和锐利，更盛满了历经沧桑后对身边人、对脚下土地的深沉情感。他看着她，一字一句，说得缓慢而清晰：
“这辈子，我陆承军最骄傲的事，有两件。”
沈青禾静静地听着，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
“第一件，是穿了这身军装，保卫了国家。”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钢铁般的坚定和不容置疑的自豪。这是融入他骨血的信条，是他一生的追求。
他停顿了一下，握着她手的力道微微收紧，目光如同最温煦的夕阳，将她牢牢笼罩。
“第二件，”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要说出埋藏心底最深、也最珍贵的话，“就是娶了你。”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浪漫的誓言，只有这朴素的十个字。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沈青禾的心湖，激起层层叠叠的涟漪，酸涩与甜蜜交织着涌上眼眶。
穿越之初的惶恐无助，随军生活的适应磨合，智斗极品的步步为营，事业起步的艰难摸索，养育儿女的辛劳与喜悦，彼此扶持走过的每一次风雨……几十年的光阴如电影画面般在脑海中飞速闪过。最终定格在眼前的，是这个男人沉默却坚实的背影，是他笨拙却真诚的关怀，是他从未动摇过的支持与信任。
从最初的“责任”到如今的“骄傲”，这条路，他们走了大半生。
沈青禾没有立刻说话，她微微倾身，将头靠在他依旧宽厚可靠的肩膀上。夹克的面料带着阳光的味道和他身上特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她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一刻的静谧与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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