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是两盏,并排着。
“朱家的船。”丁封认出了旗号。
小舟再次被拦住。来船比陆家的小些,船上人也少,只有四个。为首的军士披着蓑衣,上下打量他们。
“何往?”
丁奉深吸一口气:“投亲。”
军士点点头,没多说,却从舱里提出个油布包,抛了过来。“江上冷,酒驱寒。”
丁封接住了,沉甸甸的。
两船交错时,那军士擦着丁奉身边过,极快地说了一句:“帛书在酒坛底。”
丁奉后背汗毛都竖起来了。
等朱家的船走远,他们拆开油布包。里头真有个陶酒坛,坛子底下压着另一卷帛书。展开看,这卷画的却是柴桑水寨——寨门朝向、箭楼位置、各船队泊位、粮仓容量,连徐盛和蒋钦的宅邸在哪儿都标了出来。
“疯了……”丁封喃喃道。
丁奉把两份帛书贴身藏好,酒坛扔进江里。他望向越来越近的北岸,心里那点恐惧早就没了,只剩下一种滚烫的东西在胸腔里烧。
岸上有人等。
两个穿棉袍的汉子站在芦苇荡里,冻得跺脚。见了小舟靠岸,其中一个上前,低声问:“钱唐丁?”
“是。”
“跟上。”
没有多余的话。岸边停着辆篷车,五人挤进去,车夫一甩鞭子,马在雪地里跑起来。车里漆黑,只听见车轮压雪的吱嘎声,和风声呼啸。
丁奉靠着车壁,闭着眼。他脑海里反复闪过那两份帛书——太细了,细到不可能是临时准备的。陆家、朱家,那些高高在上的江东大族,早就画好了图,就等着今夜这样的人来取。
他们不是唯一的。
这个念头让他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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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在合肥城南一处宅院后门停下。领路的汉子叩门三长两短,门开了条缝。
院里点着灯。
堂屋里或坐或站,已经有十几个人了。个个风尘仆仆,有的袍角还结着冰碴子,有的脸上有冻疮。见丁奉他们进来,都抬眼打量。
一个精瘦的中年人忽然站起来:“可是钱唐丁承渊?”
丁奉一愣,认出来人是会稽余姚的陈县尉,去年在郡里办事时见过一面。
“陈兄?”
“真是你!”陈县尉走过来,压低声音,“你也来了……带了什么?”
丁奉还没答,旁边又有人凑过来,是丹阳的仓曹掾,姓李。接着又有人搭话,豫章的、吴郡的、庐陵的……都是些不上不下的官职,都是世家旁支或亲信。
丁奉数了数,屋里连他们一共十九人,分四五伙。每个人怀里都揣着东西——密信、账册、地图,或者只是一句话。
“主家让我带话:彭、邓、刘三家已备,只等刘磐将军兵至。”
“虞家说了,会稽沿海军港,船皆可征用。”
“朱将军府上的管事递了条子,柴桑水寨左营三队,队率是他外甥……”
低语声嗡嗡的,像蜂巢。丁奉听着,忽然觉得有点恍惚。他原本以为自己是冒死独行,却原来只是无数细流中的一股。
内室的门开了。
顾雍走出来,穿着常服,脸上没什么表情。屋里瞬间安静下来。
他扫视一圈,目光在丁奉脸上停了一下。
“诸君辛苦。”顾雍声音平缓,“大王已在营中等候。”
没有多问,没有查验。众人跟着顾雍从后门出去,门外早备好了几辆马车,冒雪朝城外大营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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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王大营里,灯火彻夜通明。
虽然是除夕,但巡哨的士卒反而更密,甲胄摩擦声在雪夜里格外清晰。顾雍领着众人穿过层层哨卡,直入中军大帐。
帐里炭火烧得旺,刘备坐在主位,廖湛和诸葛亮分坐两侧,诸葛瑾立在一边。见他们进来,三人都抬眼看。
顾雍躬身:“大王,此皆江东义士,冒死来投。”
十九人跪了一片。丁奉跟着跪下,额头触到冰凉的地面时,他听见自己心跳如雷。
刘备的声音从上面传来:“起来说话。天寒,先暖暖。”
亲兵端来热汤。丁奉捧着碗,手指冻得发麻,几乎捧不住。
众人开始依次献上携带的东西。陈县尉献的是会稽沿海港口船舶登记册;李仓曹献的是丹阳三县粮仓实数;豫章来人献的是本地豪强联名的密约血书……
轮到丁奉。
他取出油布包,在众目睽睽下展开那两份帛书。一份陆家的,一份朱家的。他跪下,将渡江时两番遭遇细细说了——伍长如何搜查又如何塞图,朱家军士如何赠酒如何传话。说到“家主盼王师久矣”那句时,他看见廖湛和诸葛亮交换了一个眼神。
刘备接过帛书,展开细看。炭火的光映在他脸上,半明半暗。
“绘得好精细。”他轻声道,“非一日之功。”
廖湛凑过来看,手指点在几处标注上:“此处暗垒,文远前日才探得。此处粮仓,翼德那边刚摸清大概……他们倒标得明白。”
诸葛亮接过另一卷,看了片刻,抬头问丁奉:“你说朱家人给了酒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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