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正宏推开家门时,玄关的感应灯应声亮起,暖黄的光打在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上。他脱外套的手顿了顿,那件沾着泥渍和汗味的西装被随手扔在沙发上,露出里面皱巴巴的衬衫,领口还沾着一点干涸的泥点——那是清河县断墙上的黄土。
“回来了?”苏婉端着一杯温水从厨房走出来,看到他疲惫的样子,眉头皱起,“股东大会怎么样?股东们没为难你吧?”
林正宏没说话,接过水杯一饮而尽,杯底的水渍顺着嘴角流到下巴。他走到沙发旁,重重地瘫坐下去,双手插进头发里,指腹用力捏着眉心,喉咙里发出压抑的闷哼。股东大会上的争吵、周总的咄咄逼人、股东们的质疑声,还有清河县那圈断墙、孩子们冻红的小手,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盘旋,搅得他头痛欲裂。
“爸!爸!”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从楼梯传来,晓冉抱着一个画夹,像只小炮弹一样冲到他面前,脸上沾着几点颜料,眼睛亮得像星星,“你看我画的画!老师说我画得最好了!”
林正宏勉强抬起头,挤出一个笑容。晓冉迫不及待地翻开画夹,抽出一张画纸递到他面前:“你看,这是我画的‘有灯的学校’!”
画纸上,一座五颜六色的教学楼矗立在阳光下,窗户里透出暖黄的灯光,孩子们背着书包跑进校门,操场上有滑梯和秋千,教学楼前的老槐树下,一盏油灯形状的路灯正亮着,光晕像涟漪一样散开,把整个校园都笼罩在温暖里。画的右下角,用稚嫩的笔迹写着一行字:“光要自己点亮,才能暖到心里”。
林正宏的目光落在画里的油灯上,心脏猛地一缩。他伸手抓过画纸,手指摩挲着那盏油灯,指尖的粗糙触感和记忆里沙漠油灯的陶土纹路重叠在一起。画里的学校明亮、温暖,和清河县那圈断墙、漏风的塑料棚形成刺眼的对比。
“爸,你看这盏灯,我画了好久呢!”晓冉爬到他腿上,指着画里的油灯,“老师说,真正的光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心里长出来的。就像这盏灯,要有灯芯,要有油,还要有人去点亮它,才能一直亮着。”
林正宏的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他看着画里孩子们的笑脸,想起清河县那些在塑料棚里冻得瑟瑟发抖的孩子,想起他们手里破旧的书本,想起断墙上“还我读书钱”的红漆字,眼眶突然就热了。
“爸,你怎么了?”晓冉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你是不是不喜欢我的画?”
“不是,”林正宏摇摇头,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画得很好,特别好。”
“那你为什么不笑呀?”晓冉歪着脑袋,盯着他的眼睛,突然问,“爸,你捐的那个光明小学,是不是也有这样的灯?”
林正宏的身体一僵,手指紧紧攥着画纸,指节泛白。他张了张嘴,想说“有”,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清河县的光明小学没有灯,没有明亮的教室,没有滑梯和秋千,只有一碰就倒的断墙和漏风的塑料棚,孩子们连一张完整的书桌都没有,更别说画里这样温暖的油灯。
“爸?”晓冉又问了一遍,声音里带着一丝疑惑,“妈妈说你捐了好多钱给山里的小朋友建学校,他们现在是不是也能在有灯的教室里读书了?”
苏婉在旁边轻轻拉了拉晓冉的衣角,想打断她的话,却被林正宏用眼神制止了。他深吸一口气,把晓冉抱得更紧了些,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声音低沉:“对不起,冉冉,爸爸没做到。”
“没做到?”晓冉从他怀里抬起头,眼睛里满是不解,“什么没做到?”
“爸爸捐的学校,还没有灯。”林正宏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甚至……甚至连像样的教室都没有。”他把画纸放在膝盖上,指着画里的学校,“爸爸以为,只要捐了钱,就能给他们建一座这样的学校,就能给他们点亮灯。可是爸爸错了,钱没能买到灯,也没能暖到他们心里。”
“为什么呀?”晓冉皱起小眉头,“钱不是能买好多东西吗?能买玩具,能买绘本,还能买漂亮的衣服,为什么不能买灯?不能建学校?”
“因为……”林正宏语塞。他想解释资金被挪用,想解释施工队偷工减料,想解释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失职和轻信。可面对女儿纯真的眼睛,这些理由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他不能告诉女儿,有人拿着孩子们的读书钱去填房地产的窟窿,不能告诉女儿,有些大人的世界里充满了贪婪和欺骗。
“是不是你用错方法了?”晓冉突然说,指着画右下角的字,“你看,我写的‘光要自己点亮’。老师说,别人给的光,总有一天会灭的,只有自己心里的光,才能一直亮着。爸爸,你是不是只给他们钱,没有帮他们点亮心里的光?”
“自己心里的光……”林正宏重复着这句话,像被重锤击中。他猛地想起清河县那个给了他一颗糖的小女孩,想起她眼里的期盼;想起老槐树下那个漏风的塑料棚,想起孩子们冻红的小手却依然紧紧握着笔;想起沙漠里的牧民,想起他说“光在心里,做对的事,光自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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