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如数家珍地翻译着栗子树们无声的抗议，听得天心目瞪口呆，随即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肩上的月摇也停下了啄食，眼睛瞪得溜圆：
“啾？！这些树成精了？还会骂人？不对，骂和尚？”
月芜眼中并没有惊异，只是觉得这些古树情绪过于丰富了。
看来，跟小和尚打交道太多，连树都变得“活泼”了。
南风叹了口气，上前几步，走到那棵抱怨声最大的老栗子树下，伸出手，掌心泛起淡金色佛光，轻轻抚过粗糙的树干。
他声音温和地安抚道：
“好了好了，别怕，这次不是来抢劫的。是带朋友来欣赏你们的英姿，顺便……嗯，只取少量成熟的果实。
你看，我还带了客人，这位施主叫天心，可是位妙人。她若高兴了，说不定能给你们送点机缘或者……帮你们赶走总来偷吃嫩叶的灵蚕？”
他既是说给树听，也是说给天心她们听。
那老栗子树的颤动果然平复了不少，树叶的沙沙声变得平缓了一些，似乎是在“打量”天心。
其他栗子树的骚动也渐渐平息。
天心忍俊不禁，也走上前，学着南风的样子，将手轻轻贴在树干上，注入一丝温和的木系灵气。
那灵气生机勃勃，带着山林自然的亲和力，与南风的佛门愿力不同，却同样让栗子树感到舒适。
“老树，我们只摘一点点，保证不行那强盗行径。”
说到这儿，天心还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南风，看得南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天心继续道：
“剩下的，都留给鸟儿和山林里其他小动物，好不好？”
天心声音清甜，语气真诚。
栗子树似乎“听”懂了，或者感受到了她的善意，枝叶轻轻摇曳了一下，仿佛在点头。
甚至有一两颗外壳已经微微裂开的栗子，“啪嗒”一声，自己从枝头脱落，掉落在天心脚边的草地上。
南风笑道，语气里居然有点羡慕：
“看，它喜欢你呢。它可从来没主动给我掉过栗子，都是我‘求’来的，或者……‘说服’来的。”
栗子树们放下了戒备，整个林子的氛围似乎都轻松了不少。
南风和天心开始挑选那些自然成熟或即将脱落的栗子，用灵力收取，动作轻缓。
月摇早就被林子深处其他闪闪发光的灵果吸引，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月芜则对摘栗子没兴趣，化作的小白猫在林间优雅漫步，偶尔扑一下惊起的蝴蝶，或是在阳光最好的地方摊开肚皮打个小盹，惬意得很。
南风一边摘栗子，一边还能“听”到栗子树们的心声，时而转述给天心听：
“这棵在夸你身上的气息好闻，像清晨带着露水的森林。”
“那棵在担心飞走的那只白鸟会不会把它看中的一颗‘宝石果’给啄了。”
“哎呀，这棵年轻的在炫耀它今年结的果比旁边那棵老邻居的甜……”
天心听得津津有味。
其实，若她想听完全可以使用神通自己听，但她就是觉得由南风转述更有意思。
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一边将一颗栗子收入囊中，一边问南风：
“你能听到所有草木的心声吗？”
南风摇摇头：
“并非所有。需得是本身已具备一定灵性，心思又相对纯粹通透的，如同稚子或赤诚之辈，我才能比较清晰地感应到它们的‘心音’。
像这片栗子林，常年受佛宗祥和灵气与诵经声滋养，心思单纯，喜恶分明，所以‘声音’特别‘响亮’。
若是那些心思复杂深沉、或灵智已开，偏向妖修的草木，反而难以听清，或者听到的也是层层伪装。”
“原来如此。”
天心了然，这大概也是南风那通明佛心的一种特殊体现。
天心剥了一颗生栗子，送入口中，脆脆的，很清甜。
“南风，你到底有多爱吃栗子？”她视线扫过这片大大的栗子林，疑惑道，“这么大一片栗子林，竟然也会被你摘怕了？”
南风闻言，摘栗子的手猛然一顿。
天心察觉到他动作停了下来，扭头看向他。
只见南风此刻手里捏着一颗栗子，正表情怪异地看看栗子，又看看栗子树，欲言又止。
天心走上前拿过他手里的栗子，仔细端详，问道：
“怎么了这是？这栗子不对吗？”
南风回道：
“说来也怪，我每次摘了许多栗子，但是炒出来总是会有些变成了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也就导致佛宗里小沙弥们都不够分，我自己就更不多了！”
看着南风苦恼的样子，天心忍不住哈哈大笑道：
“哈哈哈哈哈！你这怪手艺，别人求还求不得呢！怎么你自己倒是嫌弃起来了？”
南风的声音悠悠传来，透着满满的无奈：
“我就想好好吃个糖炒栗子，没想当什么善佛陀……”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摘取，很快便收集了足够炒制好几锅的栗子。
南风果然信守承诺，只取了成熟且自然脱落倾向明显的一部分，大部分果实依然好好地挂在枝头。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去寻月摇和月芜时，那棵最初“抗议”的老栗子树，最大的枝桠忽然又轻轻晃了晃。
几片翠绿的叶子飘然落下，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南风和天心刚刚站立的地方。
南风微微一怔，侧耳倾听片刻，脸上露出有点不好意思的笑容，对天心道：
“它说……谢谢我们这次手下留情。
还有，那几片叶子是它今年长得最好的，蕴含的生机最足，让我拿回去……垫在炒栗子的砂锅里，或许能让栗子沾点特别的草木清气。”
天心莞尔，俯身捡起那几片翠绿的叶子，触手微温，果然生机盎然。
“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多谢老树。”
栗子林恢复了宁静，只有风吹过时的自然沙沙声。
南风和天心相视一笑，带着栗子和树叶，唤上在一旁打闹的月摇和月芜，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后山。
阳光正好，将他们的身影拉长，融入这片宁静祥和到连树木都有“小心思”的佛门净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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