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前一黑，脖子像被铁钳夹住，动不了。
那股黑气顺着额头往下压，眼睛睁不开，耳朵里嗡嗡响。
他知道自己快不行了。
可就在意识要断的瞬间，他左手猛地一抽，抓住了阿箐后颈处的一张薄皮。
那是她最后剩下的画皮符箓，一直贴在衣领内侧，温热的，带着一丝微弱的气息。
他没时间想别的，用力一扯，甩向头顶。
“啪”一声轻响。
画皮在空中展开，像一张烧焦的纸片，却稳稳挡在他和守护灵之间。
判官笔的尖端已经刺到了他发梢。
可就在要扎进头皮的一刻，笔尖顿住了。
往前推不动。
三寸。
笔尖只进了三寸，就被卡住。
他听见一声轻咦。
是守护灵发出的。
“画皮术？”
声音还是冷的，但多了一点意外。
“倒是小瞧了你们。”
陈九渊躺在地上，胸口塌了一块，呼吸靠右肺撑着。
他不敢动，连眨眼都怕让防线崩掉。
但他知道，刚才那一甩，救了他半条命。
画皮在抖。
像风吹的纸，边缘开始卷曲冒烟。
判官笔的金光从笔尖溢出，顺着笔杆流到画皮上，发出“嘶嘶”的声音。
那不是火，也不是水，像是某种东西在啃它。
他明白过来。
这金光专克邪道旁门，画皮虽是秘术，终究不是正统法器。
扛不住太久。
可只要能撑几息就够了。
他右手还攥着九幽铃，裂纹已经爬到铃舌，轻轻一晃就会疼得钻心。
他不敢摇。
但他用拇指蹭了蹭铃身，试了一下震动。
很微弱。
几乎感觉不到。
但当他这么做时，画皮抖得慢了一点。
冒的黑烟也少了一丝。
他懂了。
铃和画皮之间有感应。
哪怕只是轻轻一震，也能拖住对方的压制。
他咬牙，又蹭了一下。
“你还想挣扎？”
守护灵开口，语气像在看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执铃者不止你一个。”
“你只是替补。”
“真正的主人正在醒来。”
陈九渊咳出一口血，没说话。
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规则不讲道理。
但它会认结果。
他盯着那支笔。
笔尖还在往里压，画皮已经凹下去一块，眼看就要破。
他脑子里飞快地转。
父亲教过他，赶尸门的符不能硬拼，得借势。
阿箐的画皮也不是拿来硬扛的，是用来骗眼的。
可现在没法骗。
对面不是人，是规。
它不会被骗。
除非……
你能让它觉得这一招不该被破。
他忽然想起什么。
三天前，在海面裂隙边的破庙里，他用往生镜碎片照出一段旧影。
里面有个穿判官服的男人，手里拿着这支笔，站在尸堆上。
那时他还以为那是初代铃主。
现在知道，那可能就是眼前的守护灵。
而当时，镜中画面里，有个女人躲在石柱后，手里捏着一张画皮。
她没出手。
但她的眼神，是在等机会。
他突然明白了。
画皮术从来不是为了打赢。
是为了活下来，等到下一个变数。
所以他现在也不需要赢。
他只需要再撑一下。
再一下就好。
他把嘴里的血咽下去，左手悄悄摸到怀里最后一张镇秽帖。
不是要用它。
是用它的位置，记个数。
一、二、三。
他在心里数了三下。
然后右手猛地一抖，九幽铃发出极轻的一声“叮”。
几乎听不见。
但画皮突然亮了一下。
不是光，是颜色变了，从灰黄变成暗青，像是一瞬间换了主人。
守护灵的笔顿了一下。
不是停，是迟疑。
就在这半息之间，陈九渊开口了。
声音哑得像砂纸磨骨头。
“你说我是余孽。”
“那你呢？”
“三百年前的事，谁对谁错？你守在这里，到底是在执行规矩，还是在等那个人回来？”
他一口气说完，喉咙撕裂般疼。
但他看着那双眼睛。
没有退缩。
守护灵低头看他。
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可那只握笔的手，微微偏了一点角度。
“画皮术小道尔。”
他终于回答，“不足论真伪。”
“你若不信命，我便让你亲眼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执铃者。”
他抬起左手，掌心向下。
黑气再次涌出，比刚才更浓，直接缠上画皮边缘。
金光暴涨，画皮开始一片片剥落，像纸被火烧，从外缘向中心卷曲。
陈九渊知道，这层盾撑不过五息了。
他没再说话。
而是把九幽铃贴在胸口，用最后一点力气，将心头血渗进铃缝。
不是要摇铃。
是让铃知道他还活着。
画皮裂开一道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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