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程缓慢而艰难。最初,他们只能勉强在“静默回廊”中找回一丝Gamma测试初期那种“边界柔软”的感觉。一点点地,他们尝试让彼此的意念更紧密地缠绕,不是吞噬对方,而是像两股细流,寻找最和谐的同频振动。
有一次,当他们成功地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保护彼此”这个共同的、最基础的执念上时,静默回廊微微“震动”了一下。非常轻微,但两人都清晰地感觉到,连接“线”的存在感似乎变得更加“坚实”和“明亮”了一分,对外界(主要是研究单元内无处不在的、温和的背景能量场)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排斥”或“区隔”。不是主动驱散,而是他们的“存在”本身,仿佛短暂地定义了一小块“这里是我们”的领域,外界的规则场在此领域内发生了微不足道的“折射”。
这变化微乎其微,甚至可能只是心理作用。但给了他们巨大的鼓舞。
他们也发现,这种状态极度消耗精神,且不能持久,否则会有滑向深度融合的危险。他们必须时刻保持核心自我意识的清醒锚定。
就在他们沉浸在这种隐秘的探索中时,外部形势发生了变化。
“强制冷却期”结束的当天,“透镜”和“刻度”带着一份新的指令来到了研究站。陈静看着指令内容,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观测塔高层直接指令。”‘刻度’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鉴于Gamma-01测试取得的突破性数据,以及样本展现出的、超越预期的规则交互深度与信息价值,项目风险与价值评级已重新校准。现命令:第一,Gamma序列测试将在七十二小时后重启,测试方案由‘观测塔’分析小组主导制定,目标为定向激发并捕捉样本连接中涉及的‘错误指向性’与‘锈蚀关联性’规则印记。第二,样本的‘有限合作者’资格预备评估提前并入本轮测试考察范围,其在本轮测试中的‘配合度’、‘稳定性’及‘提供信息的质量’,将直接决定是否启动正式合作者身份申请流程。”
他把指令面板展示给陈静,上面有醒目的高层授权码。“陈博士,请配合。这是命令。”
陈静盯着授权码,手指收紧,最终缓缓松开。“我需要测试方案的详细安全评估报告,以及测试过程中随时中断的最高权限。”
“可以。”“透镜”阴郁地点头,“但中断条件必须严格限定。除非样本出现不可逆崩溃迹象,否则测试必须进行到获取预设核心数据包为止。”
这意味着,下一次测试,他们将直接被推到悬崖边缘,而“安全绳”可能比想象的更脆弱。
消息通过内部通讯系统,也传达给了生活区的林野和苏宇。
压力如同实质的岩石压下。但这一次,两人在最初的紧绷后,反而在“静默回廊”中迅速交换了意见。
——他们等不及了,想要更深地挖掘。
——这也是我们的机会。他们想要“错误指向”和“锈蚀关联”的清晰印记?
——那就……给他们看一点。但要用我们的方式。
——在测试中,尝试主动引导共振方向?利用我们刚找到的那一点“微光”?
——对。不硬抗,而是……顺势而为,但把共振的“焦点”,从我们连接的本质,偏移到……那些碎片信息和锈蚀回响本身。让他们看到他们想看的“结果”,但隐藏“过程”和“根源”。
——风险很大。可能弄巧成拙。
——比完全被动、任由他们用更强力手段刺探要小。
他们开始悄悄调整策略。不再仅仅是被动承受和有限表演,而是准备在下次测试的惊涛骇浪中,尝试进行一次极其危险的“冲浪”——利用对方掀起的浪头,却试图掌控自己滑行的方向,哪怕只是一点点。
七十二小时的准备期,变成了紧张的预演。他们在“静默回廊”中反复模拟可能遇到的引导频率和压力场景,练习如何快速进入那种执念交融的“微光”状态,又如何精准地控制其“折射”方向,将共振的“输出”引导向苏宇意识中那些相对表层、指向明确的碎片意象,以及林野“空洞”对锈蚀能量的表面共鸣,同时极力隐藏连接底层那可能触及“规则定义边缘”的特质。
这如同在刀尖上练习最精细的微雕。
终于,测试日到来。
再次进入环形测试舱,面对“透镜”、“刻度”冰冷而充满期待的目光,以及陈静掩藏在专业面孔下的忧虑,林野和苏宇在束缚带下轻轻握了握拳,又松开。
透过“静默回廊”,他们的意念如两股溪流,无声交汇,沉淀下来,形成一个微小而坚定的共识核心。
Gamma-02,开始。
更强的同步能量场笼罩下来,如同无形的巨手,试图再次撬开他们灵魂的缝隙。
这一次,林野和苏宇没有完全抗拒。他们顺着那压力的方向,主动将彼此的核心执念缓缓靠近、交融。
熟悉的“整体感”开始涌现,记忆碎片浮动,连接“线”发亮。
但就在外部引导频率试图深入,指向他们连接最本质的规则结构时,那一点在黑暗中孕育出的“微光”,悄然闪烁。
如同在汹涌的规则乱流中,投下了一枚小小的、却拥有奇异重量的“锚”。
微光所及,共振的洪流发生了微不可察的偏转。
“透镜”和“刻度”紧盯着屏幕上疯狂跳动的数据,他们看到了期待的“错误指向性”信号在苏宇的意识反馈中被强化,看到了林野“空洞”对特定锈蚀频段的“共鸣印记”更加清晰。
他们兴奋地记录,调整参数,试图获取更完美的信号。
他们没有注意到,在那被引导和强化的共振表象之下,林野和苏宇交融的意识,正如同最敏锐的探测器,反向“感受”和“记录”着施加在他们身上的每一道引导频率的特性、来源的细微差别,以及“透镜”和“刻度”在操作时,精神波动中泄露出的、对特定信息的急切与贪婪。
他们不仅在承受测试。
他们开始了第一次,极其隐秘而危险的——
反向观测。
囚笼中的微光,不仅照亮了彼此,也开始悄然映向笼外那些观测者的轮廓。尽管光芒微弱,但这第一步,已然迈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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