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皱成一团的纸条,像一块烧红的铁,烙在陈远的掌心。他蜷缩在被子构成的黑暗穹窿下,维持着这个姿势很久,久到肌肉僵硬,呼吸混浊。走廊外偶尔经过的脚步声,每一次都让他的心脏骤停,仿佛下一秒门就会被猛然推开,灯光大亮,那张写着“23”和警告的纸条会暴露在所有人审视的目光下。
没有发生。
当他终于敢慢慢展开手掌,借着被沿缝隙透入的、病房里仅有的微光,再次确认那两个数字和那行小字时,一种冰冷的确定感代替了最初的震颤。
这不是幻觉。这是第二次接触。与通风管道的敲击不同,这次是直接的、物理的传递。更直接,也因此,更危险。
“23”。它与“”是什么关系?是其中两个数字?是页码?是时间?还是某种全新的、独立的代号?
“别信眼睛。”——这几乎是指名道姓的警告。那个竖起手指让他保密的神秘白大褂,那双他觉得熟悉的眼睛,被后来的这个传递纸条者判定为“不可信”。那么,谁才是可信的?敲击者?还是这个塞纸条的人?或者,两者本就是一体,只是在用不同方式测试他、引导他?
最让他感到沉重的是最后那个字:“等”。
等。一个被动到极致的动词。它抽走了所有主动探寻的可能性,将他牢牢钉在“被动接收”的位置上。等什么?不知道。等到何时?不知道。在等待中做什么?保持沉默,继续表演,消化这越来越多的、相互矛盾的碎片信息。
陈远将纸条小心地重新抚平,对着那微光看了最后一眼,然后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他不能保留它。这张纸片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风险。他环视被子下的昏暗空间,最终,将它一点点撕成极其细小的碎片,混合着唾液,艰难地咽了下去。纸片的粗糙感刮擦着食道,带来生理性的不适,但心理上却奇异地感到一丝安全——证据消灭了,信息留在了脑子里。
做完这一切,他精疲力尽地躺平,望着天花板上通风口模糊的轮廓。此刻,那里静默无声,但在他心里,它已经从一个可能的信息通道,变成了一个布满疑云的符号。“眼睛”不可信,那么通过“眼睛”暗示要保密的敲击事件,本身还可信吗?这个密码,还值得继续破解吗?
然而,大脑一旦被某个谜题占据,就像陷入泥沼,越是挣扎,陷得越深。尽管疑虑重重,“”和“23”这两个数字组合,依然在他意识的背景里顽固地旋转、碰撞。
“23”……会不会是某种补充?是让他注意“”中的第2和第3个数字?那就是“2”和“1”?21?还是第23个……不对,总共才六位数。
或者,是让他将“23”作为一个整体,与“”进行某种运算?相加?相乘?毫无头绪。
疲惫最终压倒了混乱的思绪,他陷入了断续而不安的浅眠。梦中,数字扭曲变形,变成监牢的铁栏,变成女儿笑笑哭泣的脸,变成王芳渐渐远去的背影。
第二天,生活照旧。早餐,张主任的访谈。张主任今天的话题似乎更加飘忽,从陈远小时候的经历,谈到他对工地上各种工友的印象,甚至问起他是否记得一些多年前的、微不足道的邻里纠纷。问题散漫得让陈远警惕。他回答得更加谨慎,只停留在最表层的事实,绝不延伸任何个人感受或评价。
他能感觉到,张主任在织一张更大的网,试图从他庞杂的人生经历中,捞出某些可能连他自己都遗忘的、或许与当前事件存在隐秘关联的碎片。这是一种更高级、更耗费心神的心理压迫。陈远必须时刻判断,哪些记忆是安全的,哪些可能埋着地雷。
访谈中途,张主任接了一个简短的电话。他“嗯”了几声,看了陈远一眼,那眼神里闪过一丝陈远读不懂的、复杂的东西。挂断电话后,张主任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话锋一转:“陈先生,为了更全面评估你的身心状态,下午会安排一次更详细的身体检查,包括一些必要的生化指标和神经反应测试。林医生会准备好。”
更详细的身体检查。陈远的心沉了沉。这意味着更多的仪器,更深入的探查,也许还有药物。在目前的情形下,任何超出常规的“检查”,都可能意味着别的什么。
“好的。”他只能这样回答。
下午,林医生推着一台小巧的仪器进来,后面跟着一个陌生的、同样穿着白大褂、面无表情的年轻男医生。仪器上有闪烁的指示灯和缠绕的电线。
“放轻松,陈先生,只是一些基础数据的采集。”林医生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稳,但眼神与陈远接触时,比平时快了一瞬地移开了。那个陌生医生则一言不发,开始熟练地连接导线,准备电极片。
冰凉的耦合剂涂在太阳穴、手腕、胸口。电极片贴上皮肤,带来轻微的吸附感。陈远躺在床上,感觉自己像一头被固定在案板上的牲口,即将被测量、分析、记录下所有生理反应。仪器发出低低的嗡鸣,指示灯规律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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