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修没立刻动手。他俯下身,凑得很近,几乎要贴到稿纸上。瞳孔深处,一点微不可查的蓝芒开始凝聚,细细地扫描着纸面上最混乱的一处——墨水字被大片晕染的霉斑覆盖,字迹完全无法辨认。
蓝光在他指腹下无声无息地亮起,比上次修帛书时似乎要凝实一丝丝。那光像无数根比头发丝还细的探针,悄无声息地探入那片狼藉的粒子海洋。
扫描,分析,剥离。
蓝光过处,奇异的变化开始了。
覆盖在墨迹上的那些晕开的深褐色粒子,像被一股无形的吸力拉扯着,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从墨水粒子上剥离、收束。墨水粒子则像是被小心地拂去灰尘,重新显露出来。洇染的边界被重新界定,模糊的霉斑被蓝光牵引着,沿着它原本干涸的路径,一点点收拢、凝固,颜色重新变得深褐、干涸,不再像湿漉漉的血,更像是凝固的旧痂。
晕染,在肉眼可见地消退!被覆盖的墨迹,重新清晰地显现出来!
夏小棠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呼吸都屏住了,身体微微前倾。她死死盯着那重新变得清晰的字迹,不是惊喜,是紧张,是审视,像在等待命运的宣判。
陆修额头上的汗瞬间就冒出来了。大颗大颗,顺着鬓角往下滚,滴在油污的台面上。后背的汗也一下子把T恤湿透了大半。
这活儿太精细,太耗神。蓝光稳定而缓慢地移动着,修复着下一处霉斑晕染。
一片,又一片。稿纸上的“血点子”在蓝光下收缩、定型。模糊的墨迹重新变得清晰可辨。
终于,陆修的目光落在稿纸最上方,一页单独的、似乎记录着关键信息的扉页上。
那页纸的右下角,盖着一个暗红色的钤印。
印泥是朱砂的,颜色已经有些黯淡。
印文是三个篆字:「听雨斋」。
夏小棠的目光也钉在了那个钤印上。那是她家祖传书斋的名号,也是她父亲的身份象征。
她看着蓝光小心翼翼地绕过钤印的边缘,修复着印文旁边一处被雨水晕染的霉斑。动作很轻,很稳。
就在蓝光即将完成这片区域的修复,快要完全收回时——
夏小棠的右手食指,无意识地抬起来,伸向那个「听雨斋」的钤印。指尖颤抖着,似乎想触碰那个承载了太多家族记忆的印记。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碰到那暗红印文的刹那——
“呃!”夏小棠猛地发出一声短促痛苦的闷哼!
她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像被无形的电流狠狠击中一样,突然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起来!不是普通的颤抖,是那种肌肉筋挛的、扭曲的抽动!指关节瞬间绷直,又猛地向内蜷曲,如同被烫到或者被什么毒虫蛰了一样!
陆修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指尖蓝光“噗”地一下熄灭了!他愕然地看着夏小棠瞬间惨白的脸和那只抽搐的手。这反应……绝不是冻的!
过了好几秒,那剧烈的抽搐才像潮水般缓缓退去。
夏小棠紧绷的身体慢慢松懈下来,但依旧在发抖,按着右手的左手也在抖。她慢慢睁开眼,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屈辱,还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恐惧。她不敢看陆修,目光死死盯着工作台上那沓父亲的遗稿,盯着那个「听雨斋」的钤印,仿佛那上面有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
陆修皱着眉,看着她惨白的侧脸和还在微微颤抖的手。
“你……怎么了?”他没提那抽搐,太诡异了。
夏小棠没回答,只是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极其缓慢地、用一种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浓重鼻音和颤抖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
“那年……冬至……”她声音嘶哑得厉害,“……特别冷……也下着雨……比这还大……”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积攒力气,眼神空洞地望着虚空,“……他们……送来个瓶子……南宋的……官窑瓶……”
她的右手无意识地又抖了一下,她立刻用左手更用力地按住。
“……爹……修了三天……”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梦呓般的痛苦,“……不吃不喝……关在听雨斋里……后来……后来……”她猛地吸了口气,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眼里瞬间涌上一层绝望的水光,“……手……他的手……就抖得……握不住笔了……再也没……停过……”
话没说完,她猛地低下头,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从她紧咬的唇齿间泄出。
眼泪大颗大颗地砸落在工作台油腻的台面上,和那些稿纸上晕开的霉斑水渍混在一起。
昏黄的灯泡依旧在忽闪,铁皮顶的砸雨声震耳欲聋。
稿纸上,那个「听雨斋」的暗红钤印,在灯光下,像一块凝固的、陈年的血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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