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疯了。
工作室那铁皮棚顶被砸得噼啪乱响,跟有几十个壮汉拿铁锤在上面蹦迪似的,吵得人脑仁子嗡嗡的。
陆修刚把最后一块锈铁疙瘩扔进柴油桶。桶里“滋啦”一声,冒起一股黑烟,混着柴油味,呛鼻子。
“这鬼天气……”陆修嘟囔一句,嗓子有点哑。他走到墙边,想把那个忽闪忽闪接触不良的灯泡拧拧紧。手刚抬起来——
“砰!砰!砰!”
敲门声跟打鼓似的,又快又急,差点被雨声盖过去。但那力道,透着一股子不管不顾的劲儿。
陆修手停在半空,皱了皱眉。这点了,还下这么大雨,谁?
“门没锁!”他喊了一嗓子,声音被铁皮顶的噪音吞掉一半。
门“哐当”一声被从外面撞开了,带着一股冰凉刺骨的风雨气,瞬间灌满了小小的屋子。
门口站着个人影,浑身湿透,水顺着头发丝、衣角往下淌,在地板上砸出一个个深色的水印子。
是夏小棠。
她身上的素麻襦裙被雨浇透了,颜色深了好几度,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的身形。
帆布工具包也吸饱了水,沉甸甸地坠在她肩膀上,勒得那布带子深深陷进肉里。她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嘴唇冻得发紫,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脸颊和脖子上。就那双眼睛,被雨水冲刷过,反而亮得惊人,里头烧着一团火,又急又慌,还带着点……豁出去了的狠劲儿。
陆修愣了一下。“是你?”
夏小棠没说话,一步就跨了进来,反手“砰”地一声把门撞上,隔绝了外面疯狂的雨幕。
她站在门口那片迅速扩大的水洼里,胸口起伏着,喘着粗气,水珠从她发梢、下巴颏不断滴落。
屋子里只剩下铁皮顶的砸雨声,和夏小棠粗重的呼吸声。
陆修看着她那狼狈样,心里头那点被吵到的烦躁消了点。
“又……修东西?”他问,口气放平了些。这姑娘,每次来都跟打仗似的。
夏小棠像是被这句话点醒了,猛地吸了口气,肩膀一松,那个沉重的帆布包“咚”地一声,被她卸了下来,直接放在了工作台油乎乎的一角!
陆修眼皮一跳。这可是头一回。以前这包,她恨不得长在身上,碰都不让别人碰一下。那包带麻绳的勒痕,每次都在她肩上留半天。
夏小棠根本没注意陆修的反应。她手指冻得有点发僵,哆嗦着去解包扣。帆布湿透了,扣子有点涩,她使劲抠了两下才打开。手伸进去,小心翼翼地往外掏。
拿出来一个油纸包。
那油纸包看着年头不短了,边角磨得毛毛糙糙,颜色也发黄发暗,但包得严严实实。夏小棠把它放在工作台上,就挨着她刚放下的帆布包。
她双手按在油纸包上,停顿了有两三秒,像是在积攒勇气,又像是在感受那油纸下面东西的存在。
接着,她深吸一口气,手指开始解外面捆着的细麻绳。绳子系得死紧,雨水又让麻绳发胀,她手指冻得不灵活,费了点劲。麻绳一圈圈松开,最后,她屏住呼吸,一层层揭开那被雨水浸透、颜色变得更深、几乎成了酱红色的油纸。
里面露出来的,是一沓子厚厚的稿纸。
稿纸泛黄得厉害,纸边卷着毛,一看就是老东西。但最扎眼的,是纸上那些大块大块的深褐色霉斑!雨水显然浸透了油纸,渗了进去。那些原本干涸的霉斑被水一晕,化开了,边缘模糊地洇染开来,颜色变得像……像稀释过的、陈旧的血点子!
密密麻麻,爬满了稿纸的边角、空白处,甚至有些地方直接盖在了手写的墨迹上。墨迹是深蓝色的钢笔字,很工整,但被那晕开的“血点子”一衬,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惨淡和触目惊心。
夏小棠看着稿纸上晕开的霉斑,脸上的肌肉绷得死紧,牙齿咬得咯咯响,眼神里那股悲愤几乎要溢出来。她猛地抬头,看向陆修,声音又干又涩,带着雨夜的寒气:
“能……能修吗?”她指着稿纸上一处被霉斑几乎完全吞噬的字迹,“这个……是我爹的笔记……全花了……”
陆修没立刻回答。他凑近了些,目光落在那些洇开的霉斑和模糊的墨迹上。信息流瞬间涌入脑海——纸张的纤维结构,墨水的成分粒子,霉菌的残留孢子……比修帛书更麻烦。那些被雨水晕开的霉斑粒子,像泼在清水里的墨汁,乱七八糟地混在一起,和墨水、纸张纤维纠缠不清。
他眉头锁紧了。太阳穴突突地跳。这活儿,比帛书费劲十倍不止。不光要分离粒子,还要区分墨水和霉斑……头有点晕。
昏黄的灯泡还在接触不良地忽闪,在稿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影子,让那些“血点子”似的霉斑更显得诡异。外面的雨声没停,铁皮顶的噪音是背景音。
“能。”陆修吐出一个字,声音不高,但很沉。他转身去抽屉里拿薄橡胶手套。
夏小棠听到这个“能”字,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像是绷到极限的弦终于得到了一点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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