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战跪在废墟中央，膝盖陷进碎石里。他的手指抠着地面，指节发白，掌心全是血。耳边那道声音越来越清晰，像一根线，把他快要散掉的神魂一点点拉回来。
他抬不起头，可眼睛死死盯着前方。
那道淡金色的光影还在飘，微微晃动，像是风里的一点火苗。它没有靠近，也不敢靠近，只是停在半空，轮廓慢慢凝聚。
林战喉咙一紧，想说话，却只发出嘶哑的气音。他用力咽了口血沫，再开口时，声音裂得像被刀割过：“师……父？”
光影顿了一下。
接着，那张脸渐渐成形。
眉骨高，眼角下垂，唇边有道旧伤疤——是风无垢。不是幻觉，不是心魔。是他活着时的模样，只是更淡，更虚，像随时会散的雾。
林战的手猛地抖了一下。
他记得最后一次见师父，是在万道剑宗后山。那天风无垢让他闭关，自己去拦追杀令。后来消息传来，说师父战死于葬仙谷，连尸首都找不到。
可现在，他回来了。
以一道残魂的形式。
“师父……”林战又叫了一声，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还……活着？”
风无垢没回答。他的嘴唇动了动，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仿佛维持这具形态已经耗尽力气。他抬起手，指向林战，又缓缓摆了摆，示意他别靠近。
然后，他终于开口，声音断断续续，像风吹过枯叶：
“快走……林战……快走……”
林战瞳孔一缩。
“什么？”
“他们……早就布置好了……这不是审判……是杀局……”风无垢的声音越来越弱，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你不能留……立刻离开……否则……必死……”
林战脑中轰的一声。
他还跪在地上，身体却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他想问师父怎么还活着，想问谁在布局，想问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他一个字都说不出。
他只能看着风无垢的脸色一点点变淡，光芒开始不稳定地闪烁。
就在这时，天空暗了下来。
不是云遮住了光，而是某种力量压下来，把空气都压得变了形。林战猛地抬头，看见半步神帝站在高空，眼神冰冷，右手缓缓抬起。
“住手！”林战吼了出来，挣扎着要站起来。可他刚一动，体内经脉就像被无数根针扎穿，剧痛让他差点昏过去。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手落下。
没有声音。
也没有爆炸。
只是一掌按出，天地安静了一瞬。
下一刻，风无垢身上的金光猛地炸开，像玻璃被打碎一样，四分五裂。那些碎片在空中飘了几息，就彻底熄灭，化作虚无。
林战整个人僵住了。
他的嘴还张着，像是要喊什么，可声音卡在喉咙里，出不来。他的眼睛瞪得极大，死死盯着那片空地——刚才师父站的地方，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连一丝气息都没留下。
“不……”他终于挤出一个字，声音轻得像自言自语。
紧接着，他双膝重重砸向地面，双手狠狠插进碎石堆里。指甲崩裂，血顺着指缝流出来，混着泥土，在地上画出几道红痕。
“师父！！！”
这一声吼出来，整个废墟都在震。
远处倒塌的柱子又塌了一截，尘土扬起。林战仰着头，脸上全是血和汗，眼泪混在里面，一道道往下流。他不管，也不擦，只是不停地吼，一声接一声，直到嗓子撕裂，再也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他低头，看见右手掌心里有一点金光残留。
很小，像灰尘那么大，可它还在闪。
那是风无垢最后消散时，落在他手里的东西。也许是一缕执念，也许是一丝记忆，也许是师父最后想留给他的讯号。
林战把它紧紧攥住，拳头收得极紧，指甲扎进肉里，血从指缝渗出来，把那点金光染红了。
他不再抬头看天。
也不再看半步神帝。
他知道对方还在上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等着他崩溃，等着他求饶，等着他跪下认罪。
可他不想看了。
他只想记住这一刻。
记住师父是怎么消失的。
记住是谁下的手。
记住这个所谓的“神界”，到底有多冷。
眉心突然发烫。
鸿蒙道印开始疯狂转动，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它像是感应到了主人的情绪，自动运转起来，吞噬四周逸散的道痕和信念残息。一股热流从眉心冲进四肢百骸，修复着他断裂的经脉，强化着他的肉身。
但他感觉不到疼了。
也不觉得累了。
他只觉得脑子里有一团火在烧，烧得他眼睛发胀，视线发黑。
左眼忽然一沉，变得极暗，像能吸光。右眼则泛起红光，像是有血在流动。
黑白双瞳，第一次如此分明。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看着那点金光在血中摇曳。他听见自己开口，声音低得像从地底传来：
“你说……要我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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