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行程安排得很满,但节奏却有意放得很慢。
上午九点整,车队从西京饭店出发。常凯申换上了一身浅灰色的中山装,戴了一顶同色的礼帽,手里拄着一根文明棍——这身打扮更像是一位学者或绅士,而非掌控百万大军的军事委员会委员长。
冯玉祥陪同他坐在第一辆车的后座。这是一辆黑色的美国别克轿车,车窗玻璃特意换成了浅色,从外面看不清里面,但从里面可以清楚地观察外界。卢润东、阎锡山、张学良乘坐第二辆车,其余随员和警卫分乘后面几辆。
车队缓缓驶过西安街头。
五月的西安,春意正浓。道路两旁的槐树已经抽出新绿,嫩黄的槐花串串垂挂,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街道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商铺照常营业,行人往来如织。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街角多了不少便衣警卫,一些关键路口有士兵站岗,整个城市处于一种外松内紧的状态。
“西安的变化很大。”常凯申透过车窗观察着街景,“我记得上次来,还是民国十六年,那时街道没这么宽,建筑也没这么整齐。”
“委员长好记性。”冯玉祥笑道,“这些年,确实做了一些市政建设。拓宽街道,修建排水,安装路灯——都是些基础工作。”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常凯申知道,这些“基础工作”需要投入大量资金和人力,不是随便哪个地方政府都能做到的。西北的经济实力,显然比他预想的要雄厚。
车队首先来到钟楼。
这座建于明代的古建筑巍然屹立在城市中心,三层檐,四角攒顶,青砖基座,气势恢宏。常凯申下车时,仰头看了看楼顶,忽然问道:“这钟楼,在西安事变时,是不是被炮火损伤过?”
这个问题问得突然。西安事变是西北军和东北军联手扣押常凯申的事件,是双方都不愿提及的伤疤。冯玉祥的脸色瞬间有些不自然,但很快恢复过来:“确实受损过,但已经修复了。委员长看,几乎看不出痕迹。”
常凯申点点头,没有继续追问。他在冯玉祥的陪同下登上钟楼,凭栏远眺。从高处望去,西安城棋盘般的格局一览无余,街道纵横交错,屋宇鳞次栉比,远处还能看见城墙的轮廓。
“当年朱元璋建都南京,但一直想迁都西安,还派太子朱标来考察过。”常凯申忽然说起历史,“可惜朱标早逝,迁都之事也就不了了之。否则,今日中国的首都,可能就在这里了。”
这番话看似在谈论历史,实则暗含深意。他是在暗示,西安有成为都城的潜质,但也仅止于潜质——真正的权力中心,在南京。
冯玉祥听懂了这层意思,但他选择装糊涂:“委员长博学。西安确实是古都,十三朝在此建都,底蕴深厚。但如今时代不同了,南京地处江南,交通便利,经济发达,更适合作为首都。”
两人相视一笑,笑容中都藏着未言明的心思。
从钟楼下来,车队前往鼓楼。两楼相距不远,晨钟暮鼓,遥相呼应。常凯申在鼓楼前驻足良久,仔细观看楼上的匾额和楹联,不时提出一些问题。冯玉祥对答如流,显然做足了功课。
参观完钟鼓楼,下一站是明城墙。
西安城墙是中国现存规模最大、保存最完整的古代城垣。车队从永宁门进入瓮城,然后登上城墙。常凯申站在城墙上,手扶垛口,眺望城外。五月的关中平原,麦田已经泛黄,远处秦岭连绵起伏,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好一座雄城。”他赞叹道,“有这样的城墙,难怪历代王朝都要在此建都。”
“城墙确实坚固。”卢润东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但委员长,在现代战争中,城墙的作用已经有限了。飞机大炮面前,再厚的城墙也抵挡不住。”
常凯申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没想到卢润东会主动提及军事话题。“卢先生说得对。所以国防建设,不能只靠古老的城墙,还要有现代化的军队和装备。”
“正是。”卢润东点头,“西北这些年,也在尝试建立一些现代工业,为国防建设提供支撑。但毕竟基础薄弱,还需要中央的大力支持。”
他又一次把话题引向了中央支持,这既是一种示弱,也是一种试探——他想看看,常凯申在国防合作上,到底愿意拿出多少诚意。
常凯申没有立刻回答。他沿着城墙缓缓行走,马靴踩在青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走出一段距离后,他才开口:“国防建设,确实是当务之急。中央已经在制定计划,准备整编全国军队,统一装备和训练。西北的部队,自然也在整编之列。”
这话说得平静,但内容却如惊雷。整编军队,统一指挥——这意味着中央要收回地方军阀的兵权。
冯玉祥、阎锡山、张学良的脸色都变了。兵权是他们在乱世中安身立命的根本,如果交出兵权,他们就真的成了无牙老虎。
“委员长,整编军队是好事。”冯玉祥斟酌着词句,“但西北情况特殊,民族问题复杂,边防任务重。部队如果完全按中央的标准整编,可能会影响边防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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