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几乎忘记了呼吸,她凑得更近,鼻尖几乎碰到冰凉的石头,着迷地看着那光影中流转的金色凤凰尾羽。这不是装饰,这是时间与生命合谋创造的、深藏不露的瑰宝。
他们顺着狭窄的螺旋石阶登上二层平台,这里视野开阔了些,夜风更疾。林夏引她到栏杆边,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掌心平贴在那被无数人摩挲得异常光滑的木栏杆上。“感受这些划痕,”他说,“别用眼睛,用手指去看。”
南风闭眼,指尖敏感地分辨着。那并非胡乱磨损的毛刺,而是有着明确走向和节奏的浅浅刻痕,有的圆弧,有的短促如点,有的交叉。“这是……”
“是星图。”林夏牵引着她的食指,沿着一条连贯的、由许多微小新月状刻痕组成的曲线移动,“每一道这样的新月痕,代表一个在塔下平安诞生的婴儿。家人会请守塔的老人在此划下一笔,祈求塔灵庇佑。”他的手指又移向另一处,那里有许多小小的十字刻痕,“而每一个十字,则记录着一位在家人陪伴下,于家中安详离世的老人。新生的喜悦,逝去的安宁,都在这栏杆上,被最朴素的方式铭记。”
生与死,以如此温柔而直接的方式,刻入了这座建筑的肌肤。南风心中震动,指尖下的木头似乎有了温度,那是无数生命印记汇聚的暖意。
走到供奉殿外的平台转角,地面是巨大的青石板。林夏忽然蹲下身,示意南风也低头看。他再次用手机电筒斜照地面砖石的缝隙。只见无数细小的、晶亮的颗粒镶嵌在黑色的泥灰之间,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微光,有银白,有暗金,有贝类的珠光,宛若一条流淌在砖石缝隙间的微型银河。
“这是‘纽扣银河’。”林夏用指甲轻轻拨开两颗挨得很近的银色小圆扣,在它们之间留出一道小小的空隙,“历代香客衣衫上脱落的纽扣,被细心守塔人一一拾起,收集起来,铺填在这些缝隙里。它们代替了香火钱,成了另一种形式的供奉。”他指着那道特意留出的缺口,“看,这里故意没有填满。老人们说,这是给那些在人间迷了路、找不到归途的魂魄,留出的指路星光。顺着这条光的缝隙,就能找到安宁。”
南风凝视着这条由无数偶然失落之物汇聚成的、充满悲悯与诗意的星河,久久无言。
最动人的发现,在平台一角,巨大的转经筒下方。那里的石板被磨得异常光滑,几乎能映出模糊的人影。林夏用衣袖仔细擦拭出一片区域,然后拉着南风退开一步,让清冷的月光完全洒落其上。
月光下,那片石板上渐渐显现出无数深深浅浅、交错重叠的小凹痕。它们并非杂乱无章,而是隐约构成了一圈圈同心圆般的轨迹,边缘柔和圆润,整体看去,竟像一朵巨大而层叠的石雕莲花!
“这是‘百年莲踪’。”林夏蹲在石板旁,声音温柔得像在吟诵最动人的情诗,“以前,很多来转经的孩子个子太小,够不到沉重的经筒。他们就会在这块正对着经筒下方的石板上,模仿大人的样子,踮起脚尖,一圈又一圈,认认真真地‘转’着想象中的经筒。”他的手指虚悬在那莲花般的磨痕上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代又一代孩子的足尖,怀着同样虔诚的心意,就把这坚硬的石板,磨成了莲花的形状。他们的心愿,或许比大人的更轻,却把石头打磨得更深。”
南风仿佛能看到那些模糊的、雀跃的小小身影,听到他们稚嫩而专注的念念有词。这无声的“莲花”,比任何辉煌的雕刻都更令人心折。
就在这时,毫无预兆地,整座勐焕大金塔的轮廓灯光骤然亮起!不是刺目的白光,而是温暖的、层次分明的金黄色光芒,自下而上地将塔身勾勒得如同一座拔地而起的发光圣山,瞬间驱散了大部分阴影,也惊起了附近树上栖息的几只夜鸟。
林夏却拉着南风,快速退到了平台边缘一株高大的凤凰木的阴影下。“别急,看那里——”他指向被灯光映照得一片明亮的塔身墙面。
只见塔尖那复杂的鎏金宝顶和伞盖,在下方光源的投射下,于平整的塔身上形成了巨大而清晰的阴影。那阴影并非混沌一团,而是巧妙地交错、叠加,在明亮的背景上,勾勒出一幅震撼人心的图案——那分明是一双正在虔诚合十的、巨大而优美的手掌轮廓!指尖微触,掌心相对,掌缘的弧度与阴影的浓淡,将合十的姿态表现得无比生动庄严。
“这是现代灯光设计师与八百年前建筑智慧的神奇对话。”林夏仰望那光影的杰作,眼中映着金光,“他们精确计算了灯光的角度、塔顶的结构,让古老的塔身,在每一个夜晚,都自动‘显现’出这祝福的手印。科学、艺术与信仰,在此刻握手言和。”
夜风渐强,吹动塔檐下刚刚安静下来的铜铃,再次送来一片悠远清灵的和鸣,与远处隐约的虫声交织。林夏忽然低头,从口袋(那仿佛是个无尽的宝囊)里掏出两片宽大而完好的菩提叶。他将一片贴在在自己耳边,又将另一片轻轻贴在有些疑惑的南风的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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