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灿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压低声音对林夏说:“哥,南风姐家窗户黑着,一点灯光都没有,估计是已经睡下了。不过她家的门好像没锁呢。”
“哦,那你赶快去吃饭吧。”林夏应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窗外那片沉静的黑暗。心里那丝从傍晚起就若隐若现的不安,此刻被这句话浇灌,倏然滋长成一片阴翳。前几天小院里还充盈着秦鑫来访时的笑语与生机,此刻的沉寂便显得格外突兀而冰凉。以他对南风的了解,那扇虚掩的门,绝不似她素日细致周全的作风。那看似淡然宁静的面容下,是否正悄然漫起一层无人察觉的、被夜色放大的孤寂与恍惚?
林夏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南风,正被一种熟悉的、却每次袭来都同样凶猛无情的无力感所吞噬、席卷。
高强度地伏案写作了整整一天,直到傍晚时分,她才从那种近乎燃烧的忘我状态中骤然抽离。刚一起身,世界便天旋地转。眼前的文字像是被水浸过的墨迹,扭曲、模糊、泛起狰狞的重影。她扶着桌沿,指尖冰凉,试图稳住自己,却只觉得脚下虚浮,仿佛踩在流沙之上。她勉强支撑起几乎僵直如枯木的身体,像个耗尽所有能量的提线木偶,每一步都挪得艰难而踉跄,几乎是拖着、蹭着,将自己摔进了冰冷床铺的怀抱。
就在身体接触到床单的瞬间——不是放松,而是一种急速下坠的、彻底的虚脱感,如同断崖边一脚踏空,猛地攫住了她!灵魂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从躯壳中狠狠拽出,又重重抛向无底深渊。手心和背脊的冷汗几乎是同时汹涌而出,迅速浸透了单薄的棉质睡衣,在身下的浅色床单上洇开一大片湿冷晦暗的痕迹,像一朵骤然凋败的、不祥的花。
“又来了……”她在心里无声地叹息,这叹息也带着虚弱的气音。这种被骤然抽干所有生机、仿佛下一秒就要溺毙在自身冰冷汗水里的濒死感,在过去几年里,已是常客。只是自从搬来这个被山水与人情浸润的小镇后,它叩门的频率确实降低了。南风昏沉地想,带着一丝自嘲的麻木,或许这次,只是连日心潮起伏与极度劳累联手引来的、最严厉的报复。
她的目光涣散地越过昏暗的房间,落在客厅茶几上那个静默的手机上。一缕微弱的、惨白的月光,恰好映在冰冷的玻璃屏幕上,反射出一点凄清的光斑。那是她此刻唯一能与外界取得联系的、纤细的救命绳索,此刻却显得如此遥不可及,仿佛隔着生死混沌的天堑。
一股深切的、源自生命本能的疲惫与放弃,如同涨潮的冰水,漫过心头,淹没了所有挣扎的念头。连抬起一根手指的欲望,都消散在无边无际的虚脱之中。算了。南风闭上眼,听天由命地想,意识已然开始飘散。如果老天爷真的选择在此刻收走这具早已负载过重、又不知珍惜的皮囊,她连一丝聚拢力气、发出呼救的意念都挤不出来了。
意识的最后,是窗外遥远而模糊、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虫鸣,以及一种身体不断下坠、沉入无边粘稠黑暗的失重感。紧接着,一切知觉都离她而去,她彻底昏沉了过去,陷入一片虚无与死寂的深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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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夏匆匆扒了几口晚饭,味同嚼蜡。那股莫名的不安却像夜色中疯长的藤蔓,在他心头越缠越紧,几乎让他窒息。南风窗前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总在他眼前晃动——她向来细致得近乎固执,绝不可能不锁门就安然睡下。
“不行,得去看看。”他低声自语,像是对自己下达命令。转身盛了一碗灶上还温着的鸡汤,仔细盖好,端起便快步走向南风家的小院,步履匆匆,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惶。
夜凉如水,月光清冷。小院里静得可怕,只听见自己急促的脚步声和擂鼓般的心跳。到了门前,他心下一凛——那扇原木色的门果然虚掩着,连最基础的锁扣都未曾搭上,在夜风中发出极其轻微的、令人不安的吱呀声。
“南风?”他试探着轻唤,声音在寂静中显得突兀。推开门,一片深沉得近乎凝固的沉寂回应了他,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种不祥的、静止的味道。
摸索着打开客厅的灯,昏黄的光线勉强驱散一隅黑暗。只见南风写作的电脑屏幕还泛着幽幽的冷光,像一只疲倦未阖的眼。旁边的茶杯空空如也,杯壁茶渍干涸。手机被随意遗落在茶几角落,屏幕朝下,像个被主人仓促丢弃、再也无力拾起的求救信号。
他心头猛跳,几步跨到卧室门口。眼前的景象让他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南风毫无生气地蜷在床铺中央,长发被冷汗彻底浸透,一绺绺凌乱地贴在苍白如纸、甚至隐隐泛着青灰的脸颊上。她双颊却又诡异地泛着两团不正常的、灼眼的潮红,呼吸急促、浅弱,胸口几乎看不见起伏,整个人像一片被狂风暴雨彻底摧折、打落在泥泞中的叶子,了无生机。
林夏一个箭步冲上前,伸手探向她额头——那滚烫骇人的温度让他瞬间缩回了手,指尖残留的灼热感却直烫到他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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