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摸着陶缸的外壁,能感受到里面微微的暖意,那是豆子和曲粉在悄悄发酵,是生命在黑暗里积蓄力量的动静。她忽然想起太奶奶在《食记》里画的酱缸图,旁边写着行小字:“酱缸里藏着四季——春生曲,夏发酵,秋晒香,冬藏味,少了哪个季,都不成圆满。”
傍晚时分,夕阳把云染成了金红色,育苗圃的爬山虎被雨水洗得发亮,绿得能滴出油来。大家坐在廊下吃晚饭,粗瓷碗里盛着红薯粥,就着楚嫣然腌的萝卜干,简单却暖胃。
“等这缸酱成了,刚好赶上收新麦,”张叔喝了口粥,慢悠悠地说,“到时候做些麦酱,拌着新摘的黄瓜吃,绝了。”
“我还想学着做酱菜,”楚嫣然眼睛亮晶晶的,“太奶奶的《食记》里记着种‘酱黄瓜’的法子,说要选顶花带刺的嫩黄瓜,腌三天,晒三天,再泡进酱里,要等七七四十九天才能吃。”
“那得等好久。”小毛豆不知从哪儿钻出来,手里攥着根山楂枝,枝上还挂着个没成熟的小青果,“我想早点吃。”
“傻孩子,”林峰刮了下他的鼻子,“好东西都得等,就像你种的山楂核,不得等明年才能发芽?”
小毛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把山楂枝插在陶缸旁边的土里,说要“陪着酱缸长大”。阿月看着那根歪歪扭扭的山楂枝,忽然觉得,这育苗圃里的一切都在悄悄生长——缸里的酱在发酵,土里的种子在扎根,孩子在长大,连那些藏在旧书里、老缸里的时光,都在跟着往下走。
夜色漫上来时,陶缸静静地立在廊下,蒙着的布被晚风吹得轻轻颤动,像在呼吸。阿月最后看了眼那缸正在发酵的豆子,仿佛能听见里面细微的声响,是曲菌在蔓延,是豆瓣在蜕变,是新的故事正在老缸里慢慢酿成。
她想起太奶奶说的“日子就像酱缸,看着闷,其实里面热闹着呢”。是啊,那些看不见的生长,那些默默的等待,那些藏在时光里的耐心,终会在某一天,酿成满缸的香,让人想起时,心里都是踏实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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