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雪下了整整一夜,育苗圃的竹篱笆裹着层厚冰,像穿了件晶莹的铠甲。阿月踩着雪去菜窖时,棉鞋陷进积雪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在给寂静的清晨打着节拍。手里提着的马灯晃出暖黄的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贴在雪地上,随脚步轻轻颤动。
“慢点走,踩着我的脚印。”身后传来张叔的声音,他拄着枣木拐杖,每一步都踩得很实,雪地里便留下一个个深浅一致的鞋印,“这雪下得邪乎,昨儿后半夜我起来看,已经没过膝盖了,菜窖口怕是被封住了。”
阿月依言踩着张叔的脚印走,果然稳当许多。马灯的光落在张叔的白发上,雪粒子沾在发间,像撒了把碎盐。他的拐杖顶端包着层铜皮,是去年林峰用旧马蹄铁改的,敲在冻硬的雪地上,发出“笃笃”的声响,像是在跟地下的陶瓮打招呼。
菜窖口果然被积雪封住了,只露出个模糊的轮廓。林峰带着小毛豆早就候在那儿,手里拿着把大铁锹,正呼哧呼哧地清雪。小毛豆戴着手套,却非要抢着铲雪,结果铁锹太重,他踉跄着摔在雪地里,滚出个圆滚滚的雪窝,引得大家笑起来。
“让你别逞强,偏不听。”楚嫣然走过去,把他从雪窝里拉出来,拍掉他身上的雪,“棉衣都湿透了,等会儿回去换件新的,仔细冻着。”
小毛豆拍着身上的雪,眼睛却盯着菜窖口,兴奋地喊:“快清开呀!我想看看山楂酱冻成什么样了!是不是像冰糖?”
“傻小子,”张叔笑他,“陶瓮藏在土坑里,有石板盖着,冻不着。这酱啊,就盼着冬天冷,才能发酵出那股子醇劲儿。”
大家七手八脚地清雪,铁锹铲开积雪的“咔嚓”声,扫帚扫雪的“沙沙”声,还有小毛豆时不时的欢呼,在雪地里交织成一片热闹。阿月蹲在菜窖口边缘,用手扒开最后一层薄雪,露出那块刻着“福”字的青石板。石板上积着层薄冰,她哈了口气,用袖子擦去冰碴,“福”字的笔画便清晰地露出来,像朵在雪地里绽放的花。
“我来开。”林峰握住石板边缘,憋足了劲往上抬。石板冻在土上,起初纹丝不动,他“嘿”地一声,腰腹用力,石板才“哐当”一声被掀开,带着冰碴翻倒在雪地里。
一股浓郁的香气瞬间从菜窖里涌出来。
不是夏天熬制时的清酸,也不是秋天封坛时的甜香,而是带着点酒香的醇厚,酸里裹着甜,甜里渗着陈,像把岁月揉碎了,又用时光酿透了,一开口,就让人鼻尖发酸——那是独属于老酱的味道,是新酱没有的沉郁。
“真香啊……”楚嫣然吸了吸鼻子,眼睛亮晶晶的,“比去年的味道还厚。”
张叔拄着拐杖,往窖里探了探头,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成了。这味儿,是熬透了的记号。”
菜窖里比外面暖和些,潮气漫在空气中,在马灯的光里凝成细小的水珠,挂在窖壁的枯草上。陶瓮静静地立在土坑里,瓮口的青石板上,还留着去年封坛时画的十字记号,是楚嫣然用灶灰画的,说这样“能锁住福气”。
阿月顺着木梯爬下去,落在窖底的干草上,发出轻微的“噗”声。她走到陶瓮边,伸出冻得发红的手,轻轻抚摸着瓮身。陶土的纹理里还嵌着去年的酱渍,黑红黑红的,像岁月留下的痣。她解开瓮口的麻绳,掀开蒙着的棉布——棉布上绣着朵山楂花,是小毛豆跟着绣娘学了半个月的成果,针脚歪歪扭扭,却透着股认真。
酱体已经凝成了深紫色,像块被岁月浸润的玛瑙,表面浮着层琥珀色的油膜,用勺子轻轻拨开,底下的酱细腻得像绸缎,能拉出长长的丝,在马灯的光里泛着温柔的光泽。
“真能拉丝!”阿月惊喜地说,手里的木勺拉起丝来,在空气中晃出一道道紫红的弧线,“比太奶奶说的三尺还长!”
“这是因为今年冬天冷,发酵得彻底。”张叔在窖口说,声音在窖里打着旋,“你太奶奶总说,‘霜雪越重,酱越醇’,一点不假。”
阿月舀了勺酱,放在鼻尖闻了闻。酒香比想象中浓,带着点梅子酒的清冽,想来是埋在菜窖深处,受了地气的滋养,竟自然发酵出了酒意。她忽然想起太奶奶的日记里写过:“好酱要经三季——春酿、夏晒、冬藏,少了哪个季节的气,都不成滋味。”春天的新果带着生涩,夏天的日头晒去水分,冬天的寒气锁住醇厚,缺一不可。
“快上来尝尝!”林峰在上面喊,手里举着几个刚蒸好的白面馒头,冒着热气。
阿月捧着酱碗爬上来,雪光映着酱色,让人看着就馋。楚嫣然早备好了小盘,每人分到一勺酱,一个馒头。阿月把酱抹在馒头上,酱体细腻,轻轻一抿就化在舌尖,先是微酸,接着是绵长的甜,最后在喉咙里漾开淡淡的酒香,一点都不冲,反而像喝了口陈酒,暖乎乎的。
“比去年的更顺!”林峰嚼着馒头,含糊不清地说,“一点都不涩,好像有股子蜜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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