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没点破 —— 一来良德是自家兄弟,把话说太满伤感情;二来混他们这行的,事不能做太绝,留着点余地才好办事。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良德看着外面的雪。
风雪把楼下的香樟树压得直不起腰,枝条在风里乱晃,跟他们这些被贪念缠上的人一个德性,看着风光,其实根早就烂了。
“多大点事。” 吴良友说得轻描淡写,跟聊天气似的,“用弟妹的名字申请,再弄个移民指标挂靠上,名正言顺,没人能挑出毛病。”
他手指敲了敲玻璃,语气带着几分得意:“地挑朝阳的,面积往大了报,我来打招呼。镇西那块地,我已经跟国土所透过气了,不光出让金能打五折,挂牌的时候还能让他们把容积率和限高放宽点 —— 到时候你盖个六层楼都没问题,每层隔三间,租金能翻三倍。”
良德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跟见了钱似的,刚要开口道谢,就被吴良友抬手打断了。
吴良友没说的是,镇西那块地早就被三家开发商盯上了。
两个月前在县招待所,陈总把一个黑手提箱推到他面前,笑得满脸褶子:“吴局,新镇的项目,还请多关照。”
他当时摸了摸箱子的厚度,就知道这事儿成了。
现在帮良德弄块地,不过是顺手人情,还能把这小子绑得更紧,以后有事儿也能一起扛,一举两得。
良德搓着手,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还是大哥您有本事!我就知道找您准没错,比那些开发商靠谱多了。”
“少拍马屁。” 吴良友转过身,语气严肃起来,“记住,这事得办得干净,别留下尾巴。老三那边也让他收敛点,别天天咋咋呼呼的,跟个暴发户似的,迟早要出事。”
他想起上次纪委找谈话的事,心里还发怵:“前几天为老三的事,纪委都找我谈话了,要不是杨蒿顶着,处分少不了,这节骨眼上别再惹麻烦。”
良德连连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我知道我知道,回头我就跟他说,让他低调点,遇到事情,咱俩也才说得脱走得脱。”
就在这时,良德的手机 “叮咚” 响了一声,是国土所小李发来的微信,附带一张照片。
他点开一看,赶紧凑到吴良友跟前:“大哥您看,这是拆迁户的老房子,梁柱上雕着花鸟,看着就不一般。”
照片里的梁柱蒙着层灰,但纹路清晰,花瓣、鸟羽的细节都雕出来了,一看就是老物件,工艺很讲究。
“这些老物件,按规定得登记上交博物馆。” 良德指着照片说,眼神里透着算计,“但要是……”
“悄悄运出来,找个外地的古董商。” 吴良友立马接话,语气有点不耐烦,显然对这种 “小钱” 不太上心,但蚊子再小也是肉,不赚白不赚,“别找本地的,本地圈子小,传出去容易出事。分成的事等卖了再说,现在别声张,让小李盯着点,别被拆迁队的人看见。”
他忽然想起去年去省博物馆,一套明清时期的雕花床标价五百万,讲解员说就是从乡下收上来的,当时他还觉得可惜,现在看来,自家门口就有宝贝。
照片里这梁柱,说不定也能卖个几万块,够给王菊花买个金镯子了。
良德眼睛更亮了,赶紧把照片保存好,还特意设了密码:“还是大哥您想得周到,我这就跟小李说,让他找个靠谱的人连夜运出来,藏到仓库里。”
吴良友看着他那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这小子现在满脑子都是钱,早就不是当年那个站在梧桐树下背单词的穷学生了。
他想起二十年前送良德去县中报到,自己揣着三个月工资在宿舍楼下等。
良德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手里攥着皱巴巴的课本,眼睛亮得像星星,说将来要考大学,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
可现在呢?出息是有了,却走了歪路,眼里只有钱和权。
不过话说回来,在这圈子里,不走歪路,又能走多远?
吴良友叹了口气,走到门口准备离开:“我先走了,老三的事抓紧办,别拖到过年。记住,见好就收,别太贪,贪心不足蛇吞象。”
这句话既是说给良德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从第一次收下开发商送的两条烟开始,他就像踩进了泥潭,越挣扎陷得越深,现在想抽身,早就晚了。
良德赶紧起身送他:“大哥您慢走,外面雪大,小心路滑,我让办公室的人给您叫个车。”
吴良友没回头,推开门走进走廊。
声控灯又灭了,他跺了跺脚,昏黄的灯光再次亮起,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个甩不掉的幽灵,跟在他身后,怎么都甩不开。
他心里突然有点发慌,总觉得这影子里藏着什么,早晚要把他拖进深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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