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足踏上佛国净土,脚下是温润如玉、隐隐传来禅唱波动的琉璃地面。
周遭气息为之一变,浓郁却不逼人的祥和道韵弥漫,空气中流淌着淡淡的檀香与智慧的气息。远处佛山巍峨,钟声悠远,令人不由自主地心神宁静。
然而,李不言怀中那缕奇异气息的轻微震颤,如同在平静湖面投下的一颗石子,让他刚踏入此地便心生警兆。
这共鸣感转瞬即逝,却足以说明,佛国深处,确有与那万寂魔窟中陨落古佛相关的隐秘。
他收敛心神,目光平静地看向前方。那位由光凝聚的接引菩萨虚影,已变得凝实了几分,化作一位宝相庄严、手持净瓶杨柳的菩萨法相,正含笑看着他,只是那笑容深处,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施主能以如此方式踏过金莲渡,道心之坚,根基之厚,实乃贫僧生平仅见。”接引菩萨开口,声音柔和,带着赞许,却更似一种铺垫,“可见施主与我佛门,缘分匪浅。”
李不言神色不变,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回礼,并未接那“缘分”的话头。
接引菩萨也不在意,一边引着李不言缓步向前,行走在落英缤纷、灵禽异兽漫步的净土小径上,一边继续以言语浸润:“我佛国广大,有无量法门,可度一切苦厄。
观施主周身气息,虽非仙非魔,自成一体,然其中亦有刚猛易折、杀伐过重之象。若能入我佛门,修习慈悲禅定,化戾气为祥和,必能……”
他的话未说完,但意思很明显。他在试图将李不言踏入金莲渡的表现,解读为与佛有缘,并开始引导其认同佛门的道路,暗示其混沌之道存在缺陷,需要佛法的“修正”与“补充”。
这是软性的“渡化”,比金莲渡更加高明,于无声处听惊雷。
若李不言对自身之道有丝毫疑虑,或是对佛门力量心存敬畏,很容易便被其话语影响,在心中种下佛门高于己道的种子。
沿途,偶尔有罗汉、比丘经过,皆面带慈悲微笑,对李不言合十致意,但那目光深处,无一例外都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仿佛在看一个“迷途待返的珍贵羔羊”般的意味。
整个佛国的环境与氛围,都在无形中强化着接引菩萨的话语。
李不言停下脚步,并非因为被说动,而是因为他不想再听这些无意义的引导。
他转过身,正面看向接引菩萨,目光清亮而平静,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幽泉,不起丝毫波澜。
“菩萨好意,心领。”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笃定,清晰地打断了接引菩萨后续的劝说,“然,吾此行,非为寻缘,非为皈依。”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告:
“吾来此,只为问道。”
“以我混沌之道,”
“印证尔佛门之法!”
“印证”二字出口的刹那,仿佛一道无形的惊雷,在这片祥和的净土上空炸响!
周围飘落的花瓣微微一滞,远处隐约的梵唱似乎也出现了片刻的凝涩。那些面带慈悲微笑的罗汉、比丘,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眼中首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狂妄!
无比狂妄!
自古至今,踏入佛国者,或为朝圣,或为求救,或为论法(也多是请教),何曾有人敢如此直言,是来“印证”佛法的?而且还是以他那闻所未闻的“混沌之道”?
接引菩萨脸上的笑容终于维持不住,微微收敛,宝相之中多了一丝肃穆:“施主,佛法是究竟圆满之法,普度众生,何需你来印证?”
“圆满?”李不言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探究,“若果真圆满,何以有众生沉沦?若果真究竟,何以有万寂魔窟中之悲鸣?”
他提及“万寂魔窟”,接引菩萨瞳孔微不可查地一缩,显然知晓此地,且知其凶险与隐秘。
“大道无穷,谁敢言尽?”李不言不再看接引菩萨,目光仿佛穿透了无数殿宇楼阁,望向了这片净土的最深处,“未来佛邀我前来,想必,亦非只想听我诵经念佛。”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凝滞。
李不言的强势与明确立场,完全超出了接引菩萨以及周围佛国修士的预料。他就像一块棱角分明、无法被融化的坚冰,悍然闯入了这片试图同化一切的温暖海洋。
接引菩萨深深看了李不言一眼,似乎要将他从里到外彻底看透。片刻后,他脸上重新浮现出笑容,只是这笑容,少了几分之前的“渡化”意味,多了几分真正的平等与……凝重。
“施主道心之坚,志向之远,贫僧佩服。”他合十道,“既是为论道而来,贫僧便不再多言。请随我来,未来佛主,已在‘无涯辩经台’相候。”
他不再试图引导,转身引路的方向,也变得更加直接,不再是闲庭信步般的游览,而是径直朝着佛国核心区域而去。
李不言迈步跟上,神情依旧平静。
这佛国之行,从此刻起,才算是真正开始。
就在两人身影消失在这条小径尽头后不久,一旁一株巨大的菩提树后,一道几乎与树影融为一体的阴影,缓缓蠕动了一下。
这阴影,与魔渊道域中出现的那个,如出一辙。
它“望”着李不言离去的方向,发出只有自身才能感知到的低语:
“目标拒绝初级同化协议……”
“坚持独立变量身份……”
“申请提升观测等级……”
“启动对‘辩经台交互界面’的……实时记录程序。”
(第327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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