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魔神虚影那带着惊悸与警告的话语，如同最后的诅咒，在黑暗空间中回荡。
其本身却在这警示中愈发黯淡，仿佛将最后的力量都灌注于这预言之中，最终如同破碎的镜像，悄无声息地消散于凝固的黑暗里。
只留下那座洞开的、连接着归墟漩涡的魔神宫殿，依旧散发着令人不安的寂灭气息。
然而，李不言已无暇去关注它的消散。
他的全部心神，都被体内那骤然膨胀的纯黑锋芒所吸引——不，不仅仅是吸引，而是对抗与审视。
炼化源血，魔骨归一，带来的并非一劳永逸的安宁，而是将最深层次的矛盾，赤裸裸地摆在了台前。
那源自“寂灭”本源的“斩断”欲望，因魔骨的彻底融合而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强烈，它不再是外来的力量，而是从他道基深处滋生出的“本能”！
它渴望斩断一切，包括这新生的混沌，包括外界魔界的联系，包括……李不言那试图包容一切的“自我意志”。
“归墟之引……行走的终结么？”李不言于内心低语，感受着那纯黑锋芒如同活物般在混沌道基中游弋、试探，寻找着任何可以侵蚀、斩断的缝隙。
它试图斩断他与魔界气运的连接，让混沌小世界成为无根之萍。
它试图斩断他对云瑶的思念，让那缕星火彻底熄灭。
它甚至试图斩断他“李不言”这个存在的概念，让他彻底沦为“寂灭”显化的工具。
若在知晓真相之前，他或许会惊慌，会试图以更强的力量去压制、去掌控这股“本能”。
但此刻，历经了宿命的冲击、诱惑的考验、创世的壮举，他的道心早已坚如磐石，明如镜湖。
掌控？
他回想起原始魔神的话语，回想起那些失败“鞘”的命运。
它们或许也曾试图去“掌控”寂灭，但最终都被其反噬。因为“掌控”这个概念本身，就暗含着主客体的对立，就承认了“寂灭”是外在于“我”的、需要去驯服的力量。
而这，恰恰落入了下乘。
那纯黑锋芒再次躁动，一道细微却凌厉无比的“斩断”意念，如同无形之刃，悄无声息地劈向李不言意识中，关于“凡间”、“星火军”、“夏鸿轩”等带着温暖与牵绊的记忆碎片！
这是釜底抽薪！要斩断他作为“人”的情感根基！
剧痛袭来，并非肉体，而是源于存在感的剥离。那些珍贵的记忆画面开始变得模糊，与之相关的情感正在飞速流逝。
然而，就在这记忆即将被斩断的刹那，李不言非但没有抗拒，反而……主动迎了上去！
他不是去防御，也不是去攻击那道“斩断”的意念。
他是以自身全部的意志，全部的认知，全部的经历，去理解它，去拥抱它，去……成为它！
“我行走凡尘，见众生皆苦，故立誓斩断仙凡枷锁！”
“我见证牺牲，知守护不易，故愿承其志，开辟新天！”
“我历经魔渊，明宿命虚妄，故以混沌立道，重定规矩！”
“我所斩断的，从来不是为毁灭，而是为了……更好的‘立’！”
他的意志化作洪流，与那“斩断”的意念轰然碰撞！
但这一次，碰撞并非湮灭，而是……交融！
“你所代表的‘断’，是过程，是手段，是让旧有不合时宜者归于虚无的必要！”
“而我代表的‘立’，是目的，是结果，是于混沌中演化新生的必然！”
“你是我之道，不可或缺的一环！”
“你，即是我！”
明悟，如同划破永夜的第一道曙光！
他不再试图去“掌控”寂灭，不再将自己放在“鞘”的位置去“容纳”刀。
他彻底理解了，“鞘”与“刀”本就是一体的两面，是“启”之意志用于开辟与修正的完整工具！
而他李不言，继承的并非是单一的“鞘”或“刀”，而是……这完整的工具本身，以及“启”那打破僵局、开创可能的意志！
那躁动的纯黑锋芒，在与他意志交融的瞬间，猛地一滞！
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认同”，不是压制，不是驯服，而是来自本源的、更高层级的“理解”与“定义”！
李不言缓缓抬起手，指尖一缕气息缭绕。这气息不再仅仅是混沌的灰色，其中清晰无比地融合了那纯黑的、代表着终极“斩断”的寂灭锋芒！两者水乳交融，不分彼此。
心念一动，这缕气息可化作滋养万物的生机雨露。
心念再转，它亦可化为斩断星辰、湮灭法则的终极之刃。
收发自若，再无滞碍。
他低头，看向脚下生机勃勃的混沌小世界，又看向小世界核心那依旧存在、却已彻底融入混沌体系、不再构成威胁的纯黑锋芒。
“不是掌控……”
他轻声自语，眼中倒映着混沌生灭的景象。
“而是……我即是。”
“我即是混沌。”
“我即是……寂灭。”
“鞘”的宿命？“刀”的锋芒？
不，那都只是他的一部分，是他用于践行“我道”、演化“可能性”的工具与特性。
至此，困扰他许久的身份认知危机，彻底烟消云散。他的道心，圆满无瑕，再无疑惑。
就在李不言彻底明悟“我即是”的瞬间，整个混沌小世界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共鸣与震颤！
其扩张的速度暴涨，瞬间便侵蚀了外围大半的黑暗空间，甚至开始触及那座魔神宫殿的基座！
小世界内部，法则演化达到了井喷的状态，山川河海、日月星辰的虚影开始凝聚，虽然依旧模糊，却已具备了真实宇宙的雏形！
而与此同时，那洞开的宫殿大门后，那旋转的归墟漩涡，似乎也因李不言这颠覆性的认知与圆满的道心，产生了某种奇异的共鸣。
漩涡旋转的速度微微减缓，其中那纯粹的“终结”意蕴，似乎……不再那么充满敌意？反而流露出一种类似于……审视与确认的意味？
一股远比原始魔神更加古老、更加宏大、更加接近世界本源的意志，仿佛自那归墟漩涡的极深处，隔着无尽的虚无，……悄然投来了一瞥。
这一瞥，漠然，冰冷，却仿佛……认可了他的存在。
（第317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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