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铁矿堡的解放与归心,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其引发的涟漪迅速扩散至整个南境,尤其是那片最为富庶、自诩为南境心脏的金穗平原。龙廷的旗帜在矿堡上空升起,格拉克覆灭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通过各种渠道——商旅的窃窃私语、难民的口耳相传、以及某些刻意散布的流言——飞速传遍了平原上每一个繁华的城镇和每一个戒备森严的贵族城堡。
金穗平原,特尔大陆南境公认的粮仓,以其肥沃的黑土地、纵横交错的灌溉水系和温和适宜的气候而闻名。这里没有险峻的山脉和危险的矿坑,放眼望去,是无边无际的金色麦浪(在收获季节)、整齐的葡萄园、茂盛的果园以及散布其间的、富裕而慵懒的城镇。统治这里的,并非某个强大的统一政权,而是由数十个大小不一的贵族领主组成的、松散而又暗流涌动的“金穗联盟”。这些领主们大多世代居住于此,靠着土地的产出和贸易积累了大量财富,生活奢华,沉溺于享乐,政治上则趋于保守甚至短视,彼此间为了水源、税收和市场份额明争暗斗不断。
龙廷在北境的崛起,最初并未引起这些养尊处优的领主们太多注意,只当作是边陲之地的野蛮人内斗。即便龙廷吞并了北境,他们也大多嗤之以鼻,认为那不过是贫瘠苦寒之地,毫无价值。然而,当龙廷的兵锋毫不掩饰地指向南方,并且以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不是强攻,而是“援助”溪木镇,继而里应外合“解放”了灰铁矿堡——迅速在南境钉下了两颗坚实的楔子时,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和警惕,终于开始在这些贵族心中蔓延。
在平原中心最繁华的贸易都市“丰饶之都”,一座属于联盟轮值主席、也是最富有领主之一的老伯爵西里尔·金麦的华丽城堡内,一场紧急的秘密会议正在气氛凝重的议事厅中召开。与会者只有寥寥数人,皆是联盟中最有实力和影响力的几位大领主。
厚重的天鹅绒窗帘被拉上,壁炉里的火焰跳动着,映照着一张张或肥胖、或精明、或带着忧虑的面孔。
“消息已经确认了。”一个瘦高、眼神锐利的男爵——负责联盟情报的霍顿男爵——声音低沉地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溪木镇的老约翰和他的女儿,已经公开宣布效忠那个所谓的‘龙廷之主’莱恩。龙廷的军队就驻扎在那里,据说还在帮他们训练民兵,推广什么……新农具和新种子。”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和轻蔑。
“还有灰铁矿堡!”另一个身材肥胖、手指上戴满宝石戒指的领主——以矿产投资闻名的巴尔弗勋爵——激动地挥舞着手臂,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格拉克那个蠢货死了!整个矿堡,连同里面最好的铁矿和那些矮人奴隶工匠,全都落到了龙廷手里!那是多大一笔财富?!我们联盟每年都要从那里进口大量生铁!现在呢?断了!全完了!”他的声音充满了肉痛和愤怒。
“最麻烦的不是这个。”一个看起来较为沉稳、但眉宇间也带着深深忧虑的老侯爵——掌管联盟财政的埃德蒙·利奥波特——缓缓说道,“据我的人从溪木镇带回的消息,龙廷在那里推行了一种……一种截然不同的统治方式。他们轻徭薄赋,甚至将土地分给了那些贱民,还提供那种神奇的符箓治病……现在溪木镇的人,几乎把那个莱恩当成了救世主!如果让这种风气蔓延开来……”他没有说下去,但在场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他们赖以统治的根基,那种领主高高在上、子民卑微顺从的秩序,正在受到挑战。
“绝不能坐视不管!”老伯爵西里尔终于开口,他声音苍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手指轻轻敲打着光滑的红木桌面,“龙廷的扩张速度太快,而且手段……诡异。他们不像是在征服,更像是在……传播一种危险的理念。今天可以是溪木镇和灰铁矿堡,明天就可能轮到我们金穗平原的某个边境小镇!我们必须采取行动,不能让他们继续蚕食南境,更不能让那种‘人人平等’的歪理邪说污染我们的土地和子民!”
“可是……龙廷的军队据说很强,那些符箓也很诡异……”一位较为年轻的子爵有些犹豫地开口,显然对军事冲突心存畏惧。
“动武?那是最后的选择,而且未必能赢。”西里尔伯爵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老谋深算的精光,“我们金穗平原富甲天下,何必与那些北境蛮子硬碰硬?我们有更强大、更优雅的武器——金币和粮食!”
他环视众人,说出了早已盘算好的计划:“我提议,以金穗联盟的名义,立刻对龙廷及其控制区(目前主要是北境、溪木镇和灰铁矿堡)实施全面的经济封锁和贸易制裁!”
议事厅内响起一阵低低的附和声。
“具体措施如下:”西里尔伯爵一条条罗列,语气斩钉截铁,“第一,立刻颁布联盟法令,禁止任何粮食、食盐、布匹、奢侈品等一切重要物资流入龙廷控制区。尤其是粮食,一粒麦子也不准过去!我要让他们即便有地,也种不出足够吃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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