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能停。
他走到林致远面前,看着这个曾经最得力的助手,最可能成为知己的同僚。
林致远没有反抗,甚至微微抬起了双手,配合着他的动作。
“咔嚓。”
一声轻响,乌木枷锁合拢,牢牢地套在了林致远的脖颈与手腕上。
那冰冷坚硬的触感,隔绝了过往所有的温情与信任。
在枷锁戴上的那一刻,林致远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但他很快就站稳了。他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却努力挤出一个极其难看,却又无比复杂的笑容:“多谢……大人。”
这一声“多谢”,含义万千。
谢他明察秋毫,没有让真相埋没?
谢他承诺继续追查林家旧案?还是谢他……亲手结束了这漫长而痛苦的复仇之旅,给了他一个最终的结局?
张子麟不知道。
他只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鼻尖酸涩难当。
他别过头,不忍再看林致远那戴着枷锁的样子,沉声对着门外候命的、他最为信任的几名心腹衙役道:“来人!”
衙役应声而入,看到眼前景象,无不骇然失色,但无人敢多问。
“将……疑犯林致远,押入重囚牢,严加看管!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接近!”张子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命令却清晰无比。
“是!”
衙役上前,小心翼翼地架起林致远。
林致远没有再看张子麟,他低着头,顺从地跟着衙役向外走去。
沉重的枷锁随着他的步伐,发出单调而刺耳的碰撞声,在寂静的档案库廊道中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黑暗里。
档案库内,只剩下张子麟一人。
他踉跄一步,扶住了冰冷的书架,才勉强站稳。
浑身的力气仿佛都在刚才那一刻被抽空了。
他看着自己刚刚为林致远戴上枷锁的双手,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乌木冰冷的触感和……一种难以洗刷的沉重。
案件了结了。
“画皮书生”伏法了。
金陵城的恐慌将会平息,朝廷的嘉奖或许不日将至。
但张子麟的心中,却没有半分轻松与喜悦。
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荒凉与沉重。
林致远最后那句泣血般的质问“若律法不能为民做主,民该如何自处?”如同魔咒,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
他深刻地认识到,一个不公的司法体系,一个让受害者求助无门的制度,本身就在不断地催生着新的、更可怕的罪恶。
林致远既是罪犯,也是这个不完善体系所造就的悲剧产物。
他除掉了“画皮书生”,却除不掉孕育“画皮书生”的土壤。
这份认知,如同一个冰冷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底,带来了比任何案件都更沉重的阴影与反思。
未来的刑官之路,他该如何前行?
是仅仅恪守律条,还是要去试图改变那律条之下,更庞大、更顽固的东西?
他站在无尽的卷宗之中,第一次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与沉重。
窗外的天色,依旧一片漆黑,黎明,似乎还遥遥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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