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雨茵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院中修竹，继续道：“公公，我知道您的顾虑。您是担心不去拜见，会惹祖父不快，影响两家的关系，甚至可能影响至诚、明杰、明瑞的前程和光明商行的生意。”
她转过身，目光清澈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笃定：“但请您放心。今时不同往日。我崔雨茵已非昔日那个需要仰仗崔家鼻息、战战兢兢的弱质女流。至诚弟的才学本事，有目共睹，更无需借崔家之势。我们王家，有我们自己的立身之本。此刻凑上前去，反倒落了下乘，让人看轻。”
她的话语中透着一股清晰的傲气与傲骨，这份底气，来自于她暗中经营的“明月商行”，更来自于她日益精进的《千江分魄术》和那位上古残魂“墟”。
实力，给了她拒绝的勇气和选择的权力。
“晾上几天吧，”崔雨茵语气淡然，“等祖父想起还有我这么一个孙女，等外面的热闹劲过去了，我再带着孩子们，从容回去。那样，才是我该有的姿态。”
王光录看着眼前气质大变的儿媳，忽然发现自己越发看不透她了。
这份沉静和自信，绝非伪装。
他最终点了点头：“既然你心意已决，那便依你。只是……凡事把握好分寸。”
“儿媳明白。”
送走王光录，听竹轩内重归寂静。
崔雨茵屏退左右，室内只余她与摇篮中看似酣睡的“王明瑞”。
一道微弱的意念立刻在她识海中响起，带着“墟”那特有的沧桑与玩味：“母亲，这般晾着你那位位高权重的祖父，不怕他真的动怒？毕竟，崔家这棵大树，即便暂时倒下，余荫仍能庇护许多人，也能毁灭许多人……”
崔雨茵以神念冷静回应：“动怒？若他因此等小事便动怒，那他也枉为执政五年的首辅了。他若真在意亲情，早该过问我这八年过得如何，而非等到今日。他若只在意虚礼和掌控，那我更无需急不可耐地贴上去。上赶着，只会让他觉得我们王家、觉得我崔雨茵依旧需要依附崔家，可以随意拿捏。”
“墟”的意念中带着赞许：“不错，母亲您的心态愈发契合强者之道了。利益与尊重，从来不是乞求来的，而是靠实力争取来的。你那位祖父是政治人物，更懂这个道理。你表现得越有底气，他反而会越看重你，至少，会好奇你的底气从何而来。”
“正是此理。”崔雨茵目光深邃，“我要让他知道，我崔雨茵，哪怕离开崔家，依旧能活得很好，甚至……更好。至于至诚那边，他倒是比我想象的还要沉得住气。”
“墟”沉默片刻，道：“我那叔爹，非是池中之物。他的神魂修为，连我都有些看不透。你们二人，倒是颇有默契。”
崔雨茵不再说话，目光重新投向窗外，心中已有定计。
等待，有时是最好的进攻。
崔琰归乡已近旬日，崔家祖宅门前车马渐稀，从最初的狂热追捧过渡到一种更为稳定、却依旧暗流涌动的状态。
每日仍有拜帖送入，崔琰也依旧选择性地接见一些访客，或指点文章，或闲话桑麻。
但不再如过去那般狂热和门庭若市。
不过，崔琰心中始终留意着两个名字——王至诚、崔雨茵。
一者是他的亲孙女，一者是他实际上的孙女婿。
于情于理，他们都该是第一批前来拜见的。
可偏偏，这两人仿佛约好了一般，迟迟未曾露面。
又三天，崔琰终于在每日的拜帖名单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王光录。
王光录终究还是没有承受住压力，先来了！
不过，他也只是自己来了，并未强行要求王至诚和崔雨茵一同前来。
崔琰吩咐管家，将王光录请至书房相见。
书房内，茶香袅袅。
崔琰与王光录分宾主落座。
两人都已不是当年，脸上留下了岁月的痕迹。
“光录啊，一别数十年，你也老了。”崔琰打量着王光录，语气带着些许感慨。
当年他落难时，是王光录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烧冷灶，送上丰厚的“心意”，让他和崔家渡过了最艰难的一段时光。
虽然崔琰不是不知道王光录烧冷灶的想法，但王光录确实实实在在的帮到了他。
之后，王光录故意宣传崔家与王家的亲事，崔琰当时虽然心中不悦，但也能理解。
他与王光录两人间的合作，一直都还算默契。
王光录的恭敬、识趣与经商能力，都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相爷……哦不，崔公，”王光录欠身，语气恭敬依旧，“您才是为国操劳，我只是庸碌度日。见您精神矍铄，我就放心了。”
寒暄过后，两人很自然地聊起了过往的一些趣事，以及清河府这些年的变化。
气氛融洽，仿佛又回到了当年。
但两人都知道回不去了！
早已回不去了！
话题渐渐引向家事。
崔琰状似无意地问道：“听说雨茵那孩子，在你家精儿……之后，为你们王家添了两个孙辈？孩子们可都还好？”
王光录立刻回道：“劳崔公挂心。两个孩子都很好。明杰和明瑞今年都已经四岁了，正在开蒙读书，都还算聪慧。”
他详细说了些孩子们的趣事，言语间充满慈爱。
对王明杰和王明瑞那两个孩子，王光录是真心宠爱。
崔琰听得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些许笑意：“那就好，人丁兴旺是福气。雨茵……她这些年，在王家可还安好？”
他问出了关键的问题，目光看似随意地落在王光录脸上。
王光录心中一顿，面上却丝毫不显，笑容自然：“好，很好。雨茵贤惠懂事，将两个孩子教养得极好，家里上下也都敬重她。崔公您教导出的孙女，自然是极好的。”
他夸赞着崔雨茵，却绝口不提她为何今日没有一同前来。
崔琰点了点头，也不再追问。
他何等人物，崔雨茵不出现和王光录回避本身就已经是一种答案。
到底，当初是他同意把长孙女崔雨清换成次孙女崔雨茵的。
崔雨茵对他有情绪，可以理解。
不过，王家，差吗？
他双眸微微一闪，转而问道：“你那个侄子，好像是叫王至诚吧！近来名声很响啊！文武双全，还办了‘济养堂’，惠及乡里，很有出息。你有个好侄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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