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霄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
这不是虚弱，也不是寒冷，而是一种从灵魂深处蔓延出来的，因极致的悲痛与愤怒所引发的痉挛。
他像一个溺水者，将脸深深埋在慕云溪的颈窝，用尽全身的力气汲取着那份不属于自己的温暖，以此对抗那足以将他撕碎的炼狱幻象。
慕云溪的身体很僵硬。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的不再是疲惫，而是一股近乎毁灭的绝望气息。她的拥抱，像是环住了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手一下又一下，轻轻抚摸着他颤抖的后背。
不知过了多久，林霄破碎、沙哑，仿佛生锈的金属摩擦般的声音，才从她的颈边传来。
“他们……还活着……”
慕云溪抚摸的动作一顿。
“……在容器里，泡在绿色的液体里……全身……都是管子……”
他的每一句话都说的很艰难，像是在用尽生命陈述。
“他们叫它……叫它‘养料’……”
当“养料”这两个字从林霄口中挤出来时，慕云溪感觉怀中的身体猛地一抽，那股压抑到极致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穿透了他的身体，让她都感到一阵心悸。
她终于明白了。
她明白了林霄眼中的血丝从何而来，明白了那份连她都感到恐惧的绝望源自何处。
将活生生的人，当成维持某个东西的“养料”。
这种行为，已经超越了邪恶，抵达了魔鬼都无法想象的领域。
巨大的悲痛与感同身受的愤怒，像是潮水般淹没了慕云溪。这一刻，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所有伪装、潜伏、寻找真相的计划，都已失去了意义。
这里不是龙潭虎穴，这里是地狱。
在地狱里，唯一的出路，就是逃出去，或者……毁了它！
她的眼神，在瞬间由悲痛化为了一片冰冷的决绝。
“林霄，”她收紧了手臂，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力量，“看着我。”
林霄缓缓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是一片死寂的黑暗。
慕云溪双手捧住他的脸，强迫他与自己对视：“我们逃出去，现在，立刻！”
“逃？”林霄的眼神没有一丝波动，仿佛没有听懂这两个字，“逃不掉的……这里是深海一万米，是一个……笼子。”
他的父母还在里面，他怎么能逃？他只想毁了这里，哪怕同归于尽。
“能逃掉！”慕云溪的声音陡然提高，像一道惊雷在死寂的房间里炸响，“只要我们还活着，就有希望！你死了，谁去救他们？你忘了你拷贝了资料吗？只要出去，把证据交给国家，他们就有救！”
最后一句话，像一根针，刺破了林霄心中那片名为“毁灭”的脓包。
对。
证据。
他还有证据。
他眼中的死寂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波动。
看到这丝希望的火苗，慕云溪立刻将他拉到沙发上坐下，自己则站起身，如同一个即将在战场上发号施令的女王，在房间里快速踱步。
她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冰冷。大脑在以超高的速度运转。
“这里是与世隔绝的深海牢笼，高手如云，火玄疑心极重。从外部突破，绝无可能。想出去，只能靠我们自己，从内部打开缺口。”
她语速极快，开始整合所有已知的筹码。
“第一，你刚刚获得的最高审计权限，虽然火玄肯定会严密监控，但这依然是我们最大的王牌。它还有多久的时限？”
林霄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机械地回答：“十二个小时。”
“十二个小时……足够了。”慕云溪点点头，继续分析，“第二，我。我脖子上的这个吊坠，是家族世代相传的信物，福伯曾告诉我，它还有一个名字，叫‘钥鞘’。它无法直接控制这里的系统，但可以作为最高优先级的密钥，解锁‘夜枭’系统的通讯后门。”
“第三，‘夜枭’系统。”慕云溪的目光变得锐利，“这个基地的所有通讯都被屏蔽，但‘夜枭’是唯一的例外。它是长生殿用来与外界最高层联系的单向加密通道，而福伯给我的那个紧急联系方式，就是通往国家某个特殊部门的‘夜枭’接收点！”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在她的脑海中迅速成型。
她停下脚步，蹲在林霄面前，双手用力抓住他的肩膀。
“听着，这就是我们的计划。”
“我们分头行动。由你，利用最后时限的权限，以‘提交最终审计报告’为借口，重返核心数据库。你的任务不是攻击，而是制造混乱，一场能让整个基地所有系统都陷入瘫痪的巨大混乱！”
“在我这边，我会用‘钥鞘’打开通讯后门，将你拷贝出的所有证据，通过‘夜枭’系统，发送给福伯留下的那个号码。我们赌一次，赌国家的力量，赌他们会以最快的速度介入！”
林霄呆呆地看着她，看着这个在绝境中爆发出璀璨光芒的女人。她的脸上没有一丝恐惧，只有冰冷的决意和一线疯狂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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