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徐阁老手中那朵绢花首次传递,清脆的鼓点声彻底点燃了诗会的气氛。第一轮被选中的是一位略显腼腆的年轻举子,他显然准备不足,起身后涨红了脸,磕磕绊绊地背了一首前人咏春的旧作,虽无新意,倒也中规中矩,赢得了善意的掌声和鼓励的微笑。
鼓声再起。
这一次,绢花落在了一位身着鹅黄衣裙的侍郎千金手中。这位小姐显然早有准备,落落大方地起身,向台上及四周盈盈一礼,柔声道:“小女子不才,愿抚琴一曲《春江花月夜》,以助雅兴。”
早有侍女抬上琴案与古琴。琴声淙淙而起,如流水,如月华,技艺虽未至化境,却也算得娴熟悦耳,配上这春日园林景致,颇有意境。不少人都微微颔首,露出欣赏之色。
(专业选手入场了!这年头大家闺秀的才艺培训班果然不是白上的,基本功相当扎实啊!(⊙?⊙))
苏轻语一边欣赏,一边在内心默默点评。她发现,这诗会看似风雅随性,实则暗藏章法。开场用相对简单的项目热场,逐渐提升难度和期待值,很像现代演出的节目编排。
李知音显然是个资深观众,她凑到苏轻语耳边,开始了实时“弹幕”解说:
“弹琴这个是刘御史家的千金,刘婉茹的堂妹,人还算老实,就是性子太软。”
“看那边那个穿绿衣服、一直摇扇子的,是户部陈郎中家的公子,肚子里没几两墨水,偏喜欢附庸风雅,待会儿要是轮到他,准出洋相!”
“哎,快看!绢花传到季公子那边了!哎呀,过去了过去了……好险!”
每当绢花传到某些特定人物附近时,李知音的情绪就随之起伏,活脱脱一个沉浸式观赛的粉丝。苏轻语被她这毫不掩饰的“剧透”和点评逗得忍俊不禁,原本因陌生环境而产生的一丝紧绷,也在李知音活泼的陪伴下悄然消散。
几轮表演下来,有出彩的,也有平淡的,但整体气氛热烈而融洽。阳光温暖,清风怡人,茶香袅袅,丝竹悦耳,确是一场名副其实的春日雅集。
就在一轮歌舞表演结束,众人品茶歇息的间隙,李知音拉着苏轻语的手,眼睛亮晶晶的,语气无比认真地说道:“轻语,说真的,我觉得跟你特别投缘!”
苏轻语微微一愣,看向她。
李知音脸上没了方才看热闹的嬉笑,神情真挚:“跟那些人应酬,说话都得在肚子里转三圈,累得慌。可跟你说话不一样,”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儿,舒坦!你看着安安静静的,可眼睛里透着明白,说话也有意思,不像她们,要么战战兢兢,要么目空一切,要么就只知道说些漂亮话奉承人。”
她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带着点分享秘密的亲昵:“而且我听说,你前些日子落水病了一场,醒来后记不清很多事了?”
(消息传得真快……看来这高门大户,果然没有秘密。( ̄ω ̄;))
苏轻语心中了然,面上适时地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迷茫和脆弱,轻轻点头:“嗯……很多事都模模糊糊的,像是隔了一层纱。”
“怪不得!”李知音一拍手掌,恍然大悟,“我就说嘛!感觉你跟以前……嗯,听说以前见你时,总觉得你低着头,不太敢看人。现在嘛……”她又仔细看了看苏轻语清澈沉静的眼眸,“现在眼睛里像是有光,亮晶晶的,看着就聪明!”
(这观察力……李小姐,您这直觉可以的!(⊙?⊙))
苏轻语内心吐槽,面上却因她这直白的夸奖而微微泛红,垂下眼睫:“李姐姐过奖了。轻语只是……病了一场,想通了些事情罢了。”这话半真半假,最能取信于人。
“想通了就好!”李知音显然是个乐天派,也不深究,反而很高兴,“人活着就该痛痛快快的!何必在意那些不相干的人怎么看?”她皱了皱鼻子,朝着之前刘婉茹那群人的方向撇了撇嘴,“她们啊,就是眼皮子浅!”
苏轻语被李知音这毫不讲理的维护逗笑了,抬起眼,真诚地说:“李姐姐性情爽朗,待人真诚,才是真正令人心折。”
“嘿嘿,咱们这算不算是……互相吹捧?”李知音狡黠地眨了眨眼。
两人相视一笑,一种无需多言的默契在空气中流转。在这充斥着社交计算与身份审视的场合,这份突如其来的、纯粹的欣赏与亲近,显得格外珍贵。
苏轻语能感觉到,李知音的友谊并非出于怜悯或算计,而是真正性情相投的吸引。这让她在这陌生时代,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踏实的暖意。
“对了,”李知音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轻语,你跟我说实话……你觉得……睿亲王殿下怎么样?”
(!!!话题跳跃度也太大了吧!怎么突然就跳到那位冷面王爷身上了?!Σ(°△°|||)︴)
苏轻语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砸得有点懵。看着李知音那双充满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与期待的眼睛,苏轻语瞬间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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