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阁的灯火,在子夜时分显得格外清冷。
苏月如独自坐在堆积如山的古籍之间,指尖划过泛黄的书页,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她已经在这里连续待了七天,眼下的乌青清晰可见,可那双总是冷静的眼眸深处,却燃烧着某种近乎偏执的光。
林枫从北境归来后的异常,她是最先察觉的。
起初只是些微小的迹象——他会在会议中途短暂地走神,指尖无意识地敲击桌面;会在独处时,对着虚空皱眉,仿佛在与某种看不见的东西对话。这些细微的变化落在旁人眼中,或许只是疲惫,但苏月如知道,不是。
她亲眼见过被龙怨彻底侵蚀的人是什么样子。在破晓组织早期的档案里,不乏这样的记录:那些曾心怀壮志、试图驾驭龙怨之力的前辈,最终或是心智癫狂,屠戮同袍后自绝;或是身形异化,沦为半人半龙的怪物,被组织含泪清除。
龙怨晶,是力量,更是诅咒。它像最甜美的毒药,让你在获得力量的同时,也敞开了灵魂最深的缝隙,任由那来自远古巨龙的疯狂、暴虐与不甘渗透进来。修为越高,接触越深,侵蚀便越隐蔽,也越致命。
林枫带回的四把“钥匙”,潮汐石、不动心莲、长生藤种、冰封之忆,每一件都蕴含着天地间某种本源法则的碎片,是足以改变格局的重宝。然而,当这四件宝物齐聚于一人之身时,苏月如那属于阵法师和学者的敏锐直觉,便敲响了警钟。
天地万物,相生相克,亦相激相荡。四钥分属水、心、生死、真幻,看似无关,但其内核,皆触及“存在”与“变化”的根本。它们被制造或孕育的初衷,或许并非为了共鸣,但此刻因缘际会齐聚林枫一身,又在与那枚自栖龙镇便伴随他的龙怨晶长期共处……会发生什么?
她不敢想,又必须去想。
这七日,她几乎翻遍了组织内所有关于上古遗物、能量共鸣、以及心智侵蚀的记载。那些用古老文字、甚至残缺符文记载的信息晦涩难懂,她不得不调用自己全部的知识储备,结合林枫近期的表现,进行艰难的比对、推测和验证。
“……东海潮汐,应月之盈亏,纳海之呼吸,其势磅礴,其性无常,易引动情绪起伏,尤擅放大内心隐忧……”
她在一本记载东海奇物的《沧溟拾遗录》旁注中,看到这样一句。指尖一顿。
潮汐石,东海之钥。林枫自东海归来后,的确在掌控全局、借势用势上越发纯熟,领袖气度日显。但偶尔,那份果决背后,会透出一丝不容置疑的专断。以往他会耐心听取众人意见,如今却更倾向于独自决断。苏月如原以为这是领袖成长的必然,是压力所致,此刻却心中一凛。
她快速抽出另一卷来自西域佛国遗迹的拓片副本,上面有关于“心印”的论述:“……心印如镜,照见本来。然镜映万物,亦纳万物。若持镜者心湖不净,则外魔易趁隙而入,所见皆妄……”
不动心莲,西域之钥。林枫勘破心魔,照见本心,心境修为大进。可“心湖不净”……何为不净?执着是妄,放下是空,那对“守护”的极致执着,对“复仇”的深埋渴望,算不算另一种“不净”?这心莲在助他澄澈心神的同时,是否也让他对自己的某些信念,过于坚信不疑?
苏月如感到后背渗出细密的冷汗。她起身,走到窗边,深吸了一口冰凉的夜气,试图让有些混乱的思绪平静下来。窗外,破晓总部在夜色中沉睡,只有巡逻卫队的火把在远处明灭。
不,不能慌。必须找到更确凿的关联。
她回到案前,目光落在来自南山脉的木灵族古老歌谣译文上,那是青木公赠予的友谊象征之一,上面用古老的植物汁液记录着关于生命循环的隐喻:“……藤蔓攀附巨木,索取光与露,亦传递水与养。共生乎?掠夺乎?其界限在心,非在形。贪婪的根须,终将吸干宿主,亦埋葬自身……”
长生藤种,南山之钥。蕴含生死法则。林枫运用其生机疗伤、以其死寂对敌,越发得心应手。但生死之力,最是诡谲。过度依赖生之力,是否会滋生对“失去”的恐惧?频繁触及死之力,是否会潜移默化地淡漠对“生命”的敬畏?那日他果断下令处决内奸,眼神中的冰冷,曾让苏月如感到一丝陌生。
最后,她的目光投向那卷来自北境守墓人巫祭婆婆的皮质卷轴,上面是用某种矿物颜料绘制的扭曲图案和简略注解,论述“真实”与“记忆”:“……冰封的,非惟旧事,亦有情绪。过往的恨、悔、狂、悲,皆冻结其中。解封者,当心成为情绪的容器……”
冰封之忆,北境之钥。林枫读取了那段关于“最初契约”的残酷真相,那份被背叛、被镇压的亘古恨意,那份人族先贤的悲壮与绝望,真的没有在他心中留下任何烙印吗?他对龙族、对御龙宗的敌意,是否在知晓历史后,变得更加绝对、更加不容转圄?
四种力量,四种倾向,四种潜在的“偏执”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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