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歌终于开口了。
声音不大，也不软，还是那个调子：“所以你不是被选中的。”
她顿了一下。
“你是被送下来的。”
我没回答。
黑袍人抬起头。
他看了我一眼，又看向地面。锈剑插着的地方，数据流绕着它走，像是怕碰。他低声说：“有些人，生下来就是为了改命的。”
话音落下，长廊彻底变了形。
墙没了，顶没了，我们像是站在一条无限延伸的路上。两边全是画面，密密麻麻，一层叠一层。有我在药摊数钱的，有我在西市倒卖情报的，有我和谢清歌躲在青楼床底听消息的，也有赵铁柱抱着泔水桶喊师父的。
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它们底下都有一层旧影子。
我看到自己在丹房抄经，老君坐旁边喝茶；看到我第一次引雷失败，把丹炉炸了，他没骂我，反而笑出声；看到我偷偷藏了半颗金丹，他明明发现了，却假装没看见。
每一幕都被系统涂改过。
我把药摊那段记成第一天上岗任务，把炸丹炉当成事故记录清除，把那半颗金丹当成违规操作扣分处理。
他们把我活生生剪成了程序。
而现在，这些画面正在一层层掀开。
我往前走了一步。
脚踩在数据流上，没有陷下去，反而传来实感，像是踩在旧地板上。我走到最前面一幅画面前，伸手摸过去。
是丹炉的把手。
冰凉，粗糙，还有点锈。
我用力一握。
画面突然放大，整个长廊跟着震了一下。更多的记忆被挤出来——我看到老君在我离开前一天，独自坐在丹房里，手里拿着那枚“安”符，写了又烧，烧了又写。
他不是不怕我出事。
他是信我能回来。
我松开手，转身。
谢清歌站在我左边，脸色还是白的，但她的眼神稳住了。黑袍人站在右边，剑没拔，也没动，可整个人像是换了个人。他不再像个旁观者，而是和我们站在一起。
我抬起手。
雷角最后一次亮起。
这次我没写“真”，也没写别的。
我只是指向脚下这条长路。
数据流顺着我的动作开始重组，速度越来越快。那些被篡改的记忆节点一个个爆开，露出底下的原样。我知道这些东西正在往外传，不只是给我看，是给所有还醒着的人看。
有些杂役会想起自己原本的名字。
有些乐师会发现自己根本不会弹琴，是被人塞进身体的。
他们会明白，自己不是代码，不是任务，不是消耗品。
他们是被摘下来的人。
长廊尽头，那块焦黑的残骸还在转。
但慢了。
我知道它撑不了多久。
我正要迈步，谢清歌突然拉住我的袖子。
她看着我，说：“你听见了吗？”
我没反应过来。
她说：“刚才……有人在叫你。”
我停下。
仔细听。
长廊深处，确实有声音。
不是数据流的嗡鸣，也不是画面破裂的响动。
是一个人的声音。
熟悉。
沙哑。
带着笑意。
“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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